祸起鼻烟壶
祸起鼻烟壶 (第1/2页)驶离青苔巷时,雨丝已经织成了密网,斜斜地打在电瓶车的挡风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上官悦拧着油门的手心里沁出了汗,不是因为累,而是心底那点莫名的不安像生了根的草,顺着雨丝往上爬——刚才在听雨轩里,老人最后看她的眼神太奇怪了,那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沉郁,还有那只鼻烟壶,壶身上的山水总让她觉得恍惚,仿佛再看久一点,自己就要被吸进那片雾蒙蒙的画里去。
“别瞎想了,件都送完了,赶紧回站点交差。”她对着头盔里的自己小声说,试图用现实的目标压下那些诡异的念头。车把上的后视镜被雨水打湿,映出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枝在风里晃着,像只伸出的手。她赶紧别开眼,把注意力放回前方的路——柏油路面已经积了一层水,车轮碾过的时候,会带出两道浅浅的水痕,很快又被新的雨水填满。
路边的便利店还亮着暖黄色的灯,玻璃门上贴着“关东煮买二送一”的海报,几个躲雨的人挤在门口,手里攥着热气腾腾的纸杯。上官悦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两个包子。但她没停下——站长说过,今天的件必须在七点前回库,要是超时,不仅要扣绩效,还得写说明。她摸了摸雨衣内侧的口袋,那里还揣着老奶奶给的苹果,苹果皮有点凉,隔着布料能摸到圆圆的形状,她想着等下回站点了,洗干净咬一口,应该能缓解点饿。
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一股冷意往领口钻,她下意识地把雨衣的帽子拉得更紧。电瓶车的链条又开始“吱呀”响,这声音从上周就有了,她本来想周末去修,结果乐乐打电话说想吃草莓,她就把修车的钱省下来,买了一盒草莓寄回了家。“再撑两天,等发了工资就去修。”她对着车座小声念叨,像是在跟老伙计商量。
导航提示还有三个路口就到站点,她松了口气,放慢了点速度——前面的十字路口是事故高发区,平时就车多,现在下雨,视线更差。她看到路口的信号灯在雨幕里闪着模糊的光,绿灯还剩二十秒,她计算着距离,准备等下绿灯亮了就匀速通过,不抢时间。
就在这时,一辆重型卡车从旁边的岔路开出来,车轮卷起的水花像小瀑布一样,“哗啦”一声泼在她的雨衣上,冰凉的水瞬间渗进衣服里,贴在背上,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她赶紧捏了捏刹车,想避开卡车溅起的水,却发现刹车比平时软了点——刚才为了躲水,她捏得有点急,刹车线好像有点松。
“糟了,不会真要坏吧?”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松开刹车,慢慢往前滑。卡车的尾气带着一股柴油味,混在雨里,呛得她咳嗽了两声。等卡车开远,她才重新拧动油门,心里更紧张了——刹车不好用,雨天路滑,要是遇到突发情况,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路边的人行道,想看看有没有行人突然冲出来。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右侧的公交站牌后面冲了出来!那是个穿着浅粉色雨衣的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厚毯子裹着的东西,看形状像是个婴儿,女孩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脚步踉跄,像是在拼命跑,根本没看路上的车。
“小心!”上官悦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她左手猛地往左侧掰车把,右手死死踩住后刹车!电瓶车的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吱——”声,像是金属在尖叫,轮胎瞬间失去了抓地力,车身开始往右侧滑,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雨衣的帽子被风吹掉,雨水直接砸在脸上,疼得她睁不开眼。
“完了!”这两个字在脑子里炸开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惯性抛了起来,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她下意识地蜷起身子,用双臂护住头部——这是她送快递三年来,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之前被电动车撞过一次,就是靠这个动作减少了伤害。
“砰!”后背先着地,紧接着是肩膀和胯骨,冰冷的水泥地像块硬邦邦的冰,狠狠撞在她身上,一阵剧痛顺着骨头往四肢蔓延,让她眼前发黑,差点喘不过气。雨水往她的鼻子和嘴里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胸口就像被揪住一样疼。
电瓶车在她身边滑出去老远,“哐当”一声撞在路缘石上,车筐里的包裹散落一地,有的掉进了水洼里,有的滚到了马路中间。车灯还亮着,却歪了个角度,灯罩“咔嚓”一声裂了道缝,昏黄的光透过裂缝洒在地上,像道破碎的伤口。
“对、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个穿粉色雨衣的女孩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她蹲在上官悦身边,想扶她又不敢碰,怀里的毯子动了动,传出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啼。
上官悦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说话,她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我、我没事……你别急,先把孩子抱好。”她能看到女孩的脸上满是泪水和雨水,眼睛通红,怀里的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截婴儿的手腕,皮肤白得像纸。
“我孩子发烧了,烧到四十度,我着急送他去医院,没看到你的车……”女孩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掉在水洼里,溅起小小的涟漪,“你要是受伤了,我、我赔你钱,但是我现在真的没多少……”
上官悦心里的火气本来有点上来了,但看到女孩怀里的孩子,还有她慌乱的样子,火气瞬间就灭了——她想起乐乐小时候发烧,父亲也是这样抱着乐乐,冒雨往医院跑,那种急得快哭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记得。“没事,”她咬着牙,用胳膊撑着地面,想坐起来,“你赶紧带孩子去医院吧,我这边……我自己处理就行。”
“真的吗?”女孩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吗?你的车好像坏了……”
“不用,我打电话让同事来帮忙就行,”上官悦勉强挤出个笑,“快走吧,孩子要紧。”
女孩又说了好几声“谢谢”,才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绕过散落的包裹,往远处的医院跑。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上官悦才松了口气,然后才感觉到全身的疼——肩膀的衣服被磨破了,露出的皮肤渗着血,胯骨那里一按就疼,估计是淤青了。
但她没心思管自己的伤,目光瞬间扫向散落的包裹——那些都是今天还没回库的件,有生鲜,有文件,还有几个易碎的陶瓷杯。她赶紧爬过去,把掉进水里的包裹捡起来,用雨衣擦了擦上面的水——生鲜件的保温袋没破,应该还能用;文件袋是防水的,里面的纸没湿;陶瓷杯的盒子有点变形,她摇了摇,没听到碎声,心里稍微松了点。
就在她把最后一个陶瓷杯的盒子放进车筐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个木盒!听雨轩的客户签收后,空的木盒和填充物是要带回站点做记录的,站长特意交代过,贵重件的包装要留档,以防后续有纠纷。
她的心跳瞬间加快,目光疯狂地在周围的地面上扫——刚才电瓶车摔出去的时候,木盒应该是从后座的快递箱里滑出来了。她趴在地上,手在水洼里摸索,雨水冰凉,没过了她的手背,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慌——要是木盒丢了,就算件送完了,站长也会骂她的。
“在哪?在哪?”她小声念叨着,手指突然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赶紧捞起来——是那个深色的紫檀木盒!盒子的边角磕破了点漆,盒盖已经摔开了,里面的深红色丝绒衬垫吸饱了水,沉甸甸的,像块湿抹布。
她松了口气,刚想把盒盖盖回去,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水洼里——几缕微弱的光在浑浊的雨水中闪着,她心里一紧,伸手捞起那些东西——是几片不规则的碎片,颜色是淡青色的,表面还残留着一点山水图案的痕迹,边缘锋利,划得她的指尖有点疼。
这不是木盒的碎片,也不是快递箱的……这是……
上官悦的呼吸瞬间停了,她手里的木盒“啪”地掉在地上,她颤抖着拿起最大的一片碎片——碎片上能清楚地看到半棵柳树的枝条,还有一点淡蓝色的水面,这分明是那只鼻烟壶上的图案!
鼻烟壶……碎了?
她像被雷劈了一样,坐在水洼里,手里攥着那片碎片,指尖冰凉。雨水还在往她脸上浇,她却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碎?客户明明已经签收了,她把空盒放在后座的时候,还特意检查过,盒盖是盖好的,怎么会摔出来碎了?
她疯了一样在周围的水洼里摸索,又找到了几片更小的碎片,最大的一片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剩下的都是碎屑。她把所有碎片都捧在手里,碎片的边缘划破了她的掌心,渗出血珠,混着雨水,染红了碎片上的山水图案,看起来格外刺眼。
“怎么会这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在雨水里,分不清哪个是雨,哪个是泪。她想起客户备注里的“易碎珍品”,想起老人签收时严肃的表情,想起主管说的“贵重件不能出一点差错”,现在不仅出了差错,还把东西摔碎了,这可不是赔点钱就能解决的。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一辆巡逻警车开过来,警察下车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忙,她才缓过神,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车坏了”。警察帮她把电瓶车扶起来,检查了一下,说“车把歪了,链条也掉了,得推去修”。她道谢后,警察才开车离开。
她扶着歪掉的电瓶车,把散落的包裹都放进车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鼻烟壶碎片放进木盒里,盖好盒盖,揣进雨衣内侧的口袋——她不敢把碎片弄丢,万一需要赔偿,这些碎片说不定还能证明不是她故意弄坏的。
推着电瓶车往站点走的时候,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飘飘的。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胯骨那里一走路就牵扯着疼,她却顾不上,脑子里全是“赔偿”两个字——那只鼻烟壶看起来就很贵,要是真要赔,她得赔多少钱?她这个月的工资刚发,还没寄回家,本来想给父亲买进口的哮喘药,给乐乐买些营养品,现在好了,说不定连自己的房租都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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