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鳞影
第九章·鳞影 (第1/2页)时隔一夜,吴桐重新回到了蓝玉营帐。
一同被送来的,还有被打到起不来身的蓝朔楼,青年身上的铁甲已经碎裂,露出的脊背布满青紫淤痕,他躺在一张破担架上,被两位兵丁抬进了营帐。
帐内鎏金铜灯烧得正旺,吴桐甫一抬头,就发现帐内站满了人。
吴桐凝眸扫过帐内人影,借着满堂通明的火光,他看到屋里站着不下二十人。
那些人有的是披着狮头吞肩的校尉,有的是悬着青鹭补子的文官,显然,这些人在军中分布担任着不同的文武职务。
遍地朱紫袍甲翻腾犹如血海,人们全都屏息凝神,团团站立围作铁桶。
在这团血色漩涡的中心,蓝玉身披大红通袖袍,上绣的金线在灯火中泛着森森冷光,将他映衬得宛如盘踞在帅案后的红鳞大蟒。
这群人摩肩接踵站在一起,就连先前威风赫赫的王太医,都被挤到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去了。
随着吴桐和蓝朔楼进帐,所有的目光瞬间转向了这边。
当看到横躺在担架上的蓝朔楼时,蓝玉那双阴翳的蛇眼里顿时划过一丝惊愕,他手扶大案,缓缓站起身来。
“跪下!”袁忠一声厉吼,手中金瓜锤在吴桐后背上用力一顶,吴桐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跪在地上的吴桐扬起头,正对上一双望向自己的琥珀色瞳仁。
那个色目阉童此时正蜷缩在帅案底下,小脸上又添了几道鞭痕新伤。
他呆呆望着吴桐,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采。
他全然没有想到,只是时隔一夜,再次见到吴桐的时候,他的脸色竟然变得这么苍白,整个人更是憔悴到了近乎支撑不住的地步。
泪珠如断线珍珠,大颗大颗从孩子的小脸上滚落,吴桐见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向他报之一笑。
这时,几声疾呼从耳后豁然传来。
“六哥!”
“朔楼!”
原本死寂的营帐炸开声浪,那二十来名披袍贯甲的文武军官一拥而上,轰然围住了担架。
这群人七手八脚,有人扯开衣袍要给蓝朔楼裹伤,有人解下披风垫在他身下,其中最年轻的那名紫面小将更是满面怒火,他猛地拔刀出鞘,对着四下大吼:“哪个点子不要命了?敢动咱蓝家儿郎!老子活劈了他!”
然而他的刀刚刚出鞘三寸,刀柄正撞上了袁忠的鎏金吞口,他抬眼看去,迎面而来的,是袁忠那见血封喉的眼神。
小将顿时就哑了火,只得悻悻把刀插回到了鞘里。
看着这群和蓝朔楼岁数相仿的半大小子,又听到他们对蓝朔楼都以兄弟相称,吴桐立时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蓝玉的义子义侄。
吴桐的思绪不禁飘向洪武二十五年,那一年,太子朱标暴卒,朝野震动,年迈的朱元璋为保扶幼主朱允炆,开始翦灭外戚军权。
蓝玉作为淮西旧部,皇亲国戚,本该是属于皇权的外戚屏障,但其豢养义子数千,又居功自傲,多次僭越礼制,私兵集团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不难想象,灭顶之灾降临之际,恰逢蓝玉北征归来,其义子们簇拥帅帐时的骄横场景,与此刻营中众子侄为蓝朔楼拔刀的景象,当如出一辙。
正是这种私兵效忠体系,成为《逆臣录》中蓝玉结党谋逆的铁证——他的倒台和他蓄养的这些义子义侄不无关联。
“静!”
突然,就在这时,从大帐中央,惊起一声闷雷般的低喝。
原本大呼小叫的众人瞬间噤若寒蝉,只见蓝玉缓缓起身,火光下绣金红袍次第闪动,恍如毒蛇舒展鳞甲。
蓝玉迈步从帅案后走来,围作铁桶的人群自动裂开甬道,他每迈出一步,都给这间营帐内的空气施加上一份莫名的窒息感。
顾不得周身剧痛,蓝朔楼急忙翻身爬下担架,他跪在地上,低声说道:“伯父……”
蓝玉穿过人群,径直来到蓝朔楼身边,他伸出手去,当指尖触及蓝朔楼肩头的那一刻,后者浑身陡然炸起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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