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访客与坚实的后盾
意外的访客与坚实的后盾 (第2/2页)他的出现,自带一股冷峻而强大的气场,瞬间镇住了混乱的场面。周围看热闹的人的议论声都低了下去。
李秀兰被这突然出现的、肩章闪亮、神色冷峻的年轻军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苏建国也收敛了些怒气,惊疑不定地看着陆远征,眼神里带着底层小民对上位者本能的敬畏。
“陆参谋。”苏念雪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但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难堪。家丑不可外扬,偏偏让她最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的人撞见了。
“他们是我父母。”她低声解释,声音有些发涩,“从老家过来,找我有点事。”她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陆远征的目光在苏家父母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皮囊,直看到他们心底那点算计和虚张声势。李秀兰和苏建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闪烁起来,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有事可以好好说。在宿舍楼前拉扯吵闹,影响不好,也解决不了问题。”陆远征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苏念雪同志现在是部队下属技术单位的重点培养对象,她的工作和生活情况,组织上都很关心。”
他特意加重了“组织上都很关心”这几个字的读音,平淡的语调里蕴含着明确的分量和警告意味。
苏建国的脸色变了几变,额头上渗出了细汗,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首长,您……您别误会,我们……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没别的意思,这就走,这就走……”他拉扯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李秀兰。
李秀兰也赶紧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脸上的泼辣蛮横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小心翼翼的表情:“对对对,首长,我们就是来看看念雪,她工作忙,我们不打扰,不打扰了……这就走,这就走……”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提那个旅行包。
陆远征没理会他们这番变脸,转向苏念雪,语气公事公办,却透着一种坚实的支持:“苏技术员,需要帮忙吗?”
苏念雪摇摇头,压下心头的翻涌:“不用了,陆参谋。谢谢您。我自己能处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事给他添更多麻烦,也不想把事情在单位门口闹得更大。
陆远征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似乎确认她是真的不需要介入,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好。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可以直接找我或者李上校反映。”他说完,又淡淡地瞥了苏家父母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毫不掩饰,然后才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干部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被他这么一打岔,苏家父母那点虚张声势的气焰彻底被浇灭了,只剩下惶惑和不安。
苏念雪看着他们这副欺软怕硬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浓浓的厌烦和悲哀。她冷下声音:“你们也看到了。我在这里只是普通技术人员,不是官,也没钱给你们。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找我也没用。我的工资只够我自己生活,帮衬不了家里。”
李秀兰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辩什么,被苏建国狠狠拉了一把。苏建国黑着脸,压低声音,带着一股恼羞成怒的意味:“行!你厉害!攀上高枝了!我们高攀不起!我们走!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以后你是好是孬,都跟苏家没关系!”
说完,他猛地提起那个沉重的旅行包,拽着还在一步三回头、似乎不甘心就此放弃的李秀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朝大院门口走去。
李秀兰一边被拽着走,还一边不死心地回头瞪了苏念雪几眼,嘴里嘟嘟囔囔地,依稀能听到“没良心”、“白眼狼”之类的诅咒。
看着他们略显狼狈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苏念雪站在原地,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脱力。她长长地吐出一口积压在心口的浊气,晚风吹来,她感到一阵凉意,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军装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手心也全是黏腻的冷汗。
宿舍楼里和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戏可看,也都窃窃私语着散去了,但那些探究的目光和议论,恐怕还要持续好一阵子。
她抬起头,看着天色彻底暗下来,墨蓝色的天幕上零星缀着几颗星星,心里五味杂陈,堵得难受。虽然干脆利落地摆脱了眼前的纠缠,但那种被至亲之人如同吸血鬼般算计、伤害的感觉,依旧像一根冰冷坚硬的刺,深深扎在心里,带来绵密而深刻的疼痛。原主残留的那点对亲情的微弱渴望,似乎也随着这场闹剧,彻底消散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回宿舍,推开门。
同屋的张文娟正在灯下织毛衣,听到门响,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担忧和些许尴尬的神色,小心地问:“念雪,回来了?刚才楼下……没事吧?”显然,她也听到了风声。
苏念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事,张姐。一点家里的琐事,已经处理好了。”她不想多谈。
张文娟是过来人,看她脸色不好,也没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安慰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女人在外面工作,有时候家里是不太理解。你也别往心里去,看开点。”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看刚才那个军官……是陆参谋吧?他刚才过来那架势,还挺护着你的。有领导给你做主,就好办多了。”
苏念雪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接话。她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只觉得身心俱疲,连脱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桌上的饭菜香味传来,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父母的嘴脸、围观者的目光、陆远征突然出现时的眼神……各种画面在脑海里交织翻滚,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上班,她刻意起了个大早,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试图振作精神。她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军装的风纪扣,将那一丝脆弱和疲惫深深藏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
然而,眼底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淡淡青色,以及工作时偶尔的走神,还是泄露了她的状态。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多听说了昨天宿舍楼前的事,看她的眼神多少有些微妙,但没人当面提起。王工在她送文件的时候,难得地没有挑剔,只是挥挥手让她放下。刘建军想跟她开个玩笑活跃气氛,看她神色淡淡,也讪讪地闭了嘴。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她照例选了个角落的位置,默默吃着没什么油水的炒白菜和玉米窝头,味同嚼蜡。
忽然,对面光线一暗,一个人端着饭盒坐了下来。
苏念雪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是陆远征。他面色如常,仿佛只是随意找了个空位,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像是随口问道:“事情处理好了?”他的目光并没有刻意看她,而是落在面前的饭菜上。
苏念雪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昨天她父母的事。她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嗯。让他们回去了。谢谢陆参谋昨天解围。”
“嗯。”陆远征没再多问,也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低头继续吃饭。食堂里人声嘈杂,他们这张桌子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
沉默地吃了几口饭,陆远征再次开口,话题极其自然地转到了工作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公办:“光学编码器和伺服电机的特别申请,李上校那边原则上同意了。”
苏念雪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这真是个好消息!
但陆远征的话没停:“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军工实验室对民用项目输出管控很严。需要一份非常详细、可靠的安装调试风险评估报告,以及万一出现故障时的应急处理预案。这部分必须由你独立完成,要求会很高。”他看向她,眼神锐利而专注,“下午开始,把齿轮生产线总体进度的其他部分先放一放,集中精力优先弄这个。下周三之前,我要看到初稿。”
“是!保证完成任务!”苏念雪立刻应道,精神不由自主地振作了起来。工作的挑战和压力,此刻反而像是一剂强心针,将她从那种低迷的情绪里拉扯出来。
“遇到困难,或者需要协调什么资源,可以提出来。”陆远征又加了一句,语气依旧是那种布置任务时的平淡调子,但他看着她的眼神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类似于“我相信你能搞定”的意味。
“我知道。谢谢陆参谋。”苏念雪低下头,用力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感觉那寡淡的白菜帮子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至少,在这里,她还有值得她全身心投入、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事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某个人的、笨拙却无比坚实可靠的支持。这种支持不言不语,却像磐石一样,在她差点被家庭的泥沼拖住时,提供了最需要的支点。
家庭带来的烦恼和阴霾,暂时被压了下去。生活的重心和那份内心的笃定,依旧牢牢地锚定在技术办那张堆满图纸、演算稿和铅笔屑的旧办公桌上。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手中的武器和身后的支撑,让她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