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战东宫:雄辩斥储君,众贤力保闲
第196章 战东宫:雄辩斥储君,众贤力保闲 (第2/2页)吴明远看向太子,语气恳切而坚定:“陛下圣心,欲得真才实学以济时艰。若知有士子为求一策之精良,而于殿试之上尚且殚精竭虑、反复斟酌至此,想必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欣慰不已,赞其务实求精。此正是陛下多年来所倡导的务实之风,还请殿下明察,勿因小节而掩大才!”
吴明远这番话站在取士的根本原则和皇帝倡导的风气高度,直接将林闲的“标新立异”定义为“务实求精”,将太子的刁难定性为“拘泥小节”,高下立判!
太子脸色更加难看,正欲反驳吴明远“曲解圣意”,又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副主考周文景老先生,不知何时也拄着拐踱步到近前。
周文景没鸟太子,而是先拿起林闲案上的稿仔细看了几行,又瞥了眼那份铅笔草稿,这才捻须缓缓辩解:“太子殿下,老朽痴长几岁阅人阅文无数。方才观林会元之正稿,不仅字迹工整合规,其内容更是旁征博引,数据详实。尤其对边塞屯田、吏治革新、税赋改良等议题,见解深刻已然远超同侪,颇具古之名臣奏对之风骨!”
他放下稿子看向太子,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劝道:“由此可见其打草稿之法,虽与我等老朽惯用之法不同,然确有其效且效果卓著。《大学》有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格物致用,贵在实效,不在形式。我朝开国以来,亦不乏用新法、行新事而利国利民之先例。若因工具形式之差异,便对实干之才横加指责,岂非因小失大,固步自封?还望殿下三思,以国事为重,以人才为重。”
周文景没直接驳太子,而是从文章质量出发肯定林闲之方有效,再上升到“革新求实”的治国理念和“珍惜人才”的高度,言辞恳切道理通透,让人无从反驳。
“两位….”
太子被两位德高的考官接连“劝谏”,脸上青白交错既羞且怒,却一时难以找到理由反驳这两位泰斗。
他手中那张草稿纸成了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要不趁着父皇不在,狠狠心豁出去生米煮成熟饭….”
一个危险的念头,再次在太子脑海里萌发….
“咚!”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声沉闷从侧门传来,伴随着凛冽肃杀!
“难道是….”
众人骇然望去,果然那个虎背熊腰的巨汉,大踏步闯了进来,正是闻讯赶来增援的汉王周阳!
周阳根本无视殿内规矩,他几步跨到林闲旁,随即右臂猛地一挥!
“嗡~”
一股久经沙场的悍烈悄然弥漫开来,许多文弱贡士缩了缩脖子。
“咚!”
周阳也不客套,直接伸出胡萝卜般粗的手指,敲在了林闲那份正稿上,震得砚里墨汁荡漾起圈圈:“俺的太子哥!你也太婆婆妈妈、斤斤计较了!跟个娘们儿似的磨叽!”
这一嗓子如惊雷炸响,所有人都被汉王这粗鲁直接的言辞惊呆了。
汉王却不管不顾,继续他的“战地教学”。
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稿子,朝太子狠狠喝道:“咱们大周打仗,讲究的是什么?是能杀敌,能打胜仗,那就是好兵好将领!谁他妈管他是用陌刀砍的还是用弓箭射的?用马蹄踩的还是用牙咬的?!能赢就行!”
“老四你…..这可是殿试!”
太子有些畏惧自己这位不讲武德的王弟,还是想劝他别和自己作对。
汉王得到赵王暗中传授应急方案,心里自然有对策。但见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逼视着太子反问:“王兄,殿试难道不更应该讲求公平公正?写文章也一样!这考生的文章俺虽然看不太懂,但俺看得出来他写得明白有道理!能解决实际问题,那就是好文章。你管他打草稿是用毛笔、铅笔还是他娘的烧火棍?!”
他指了指那份工整的正稿,又嫌弃瞥了一眼太子手里的草稿:“你看他这正卷,写得比宫里那些专门抄书的老学究还工整!哪点不敬了?哪点对不起父皇了?非要像个娘们儿似的,揪着这些鸡毛蒜皮、细枝末节不放,有啥意思?!”
汉王越说越气,最后几乎是指着太子的鼻子吼道:
“要俺说!有这闲工夫在这儿瞎挑刺,不如多想想咋把西北那些整天闹事的秃发崽子揍趴下?咋把边关的百姓安顿好?那才是爷们该干的正经事,整天琢磨这些笔头子上的功夫能治国安邦?能打个屁的胜仗!”
汉王这番话,粗豪直白夹枪带棒,充满市井的比喻和战场的逻辑。
再配合着他那极具压迫感的体魄,其效果是颠覆性的!
他根本不屑于讲什么“诚敬”、“法度”的大道理,直接用最质朴的“战斗力”,把太子党一系的刁难贬得一文不值,甚至上升到了“不干正事”、“不是爷们”的人身攻击层面。
三位重量级人物,从不同角度(原则、学术、实务),立场鲜明地支持林闲反驳太子,顿时让太子陷入了极其尴尬孤立的境地。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那张草稿纸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在这么多朝廷重臣、天下菁英贡士面前,被自己的弟弟如此辱骂,被两位考官“劝谏”,若再强行追究,不仅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不识大体,更会彻底得罪这几位实权人物,尤其是这个手握兵权、深得父皇喜爱的二愣子汉王!
要真的闹到那个地步,到时恐怕就不是林闲丢脸,而是他太子殿下威严扫地、彻底沦为笑柄了!
“哼!”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太子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不甘,将手中那张皱成一团的草稿纸拍回林闲考案上。
他死死盯着林闲,咬牙切齿低吼道:“巧舌如簧!牙尖嘴利!孤倒要看看,你这篇策论,是否真如你所言,那般字字珠玑,那般……有用!”
说罢他再也无颜停留,猛一拂袖转身走回监考座,步伐略显仓皇。
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
林闲自始至终,面色如常。
他甚至没有去看太子离去的背影,只是对仗义执言的吴明远御史、周文景老先生,以及看似粗豪、实则心思剔透的汉王周阳,分别投去感激的目光,微微颔首致意。
然后他安然坐下,仿佛刚才那场狂风暴雨,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林闲重新提笔,继续策论誊写。
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绝世镇定,深深镌刻在殿内每一个人的眼中!
只有林闲自己知道,他平静无波的心底下,正翻腾着怎样的“大不敬”——
“啧,太子这老登,无能狂怒的样子真是典中典。就这点道行还想当众发难?老子策论里随便拎出两条的建议,你东宫门下那些蠹虫就得先炸窝。你带头跳出来当脸打,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虚还是肾虚?”
他笔锋在“吏治之弊,在壅塞而不在疏浚”一句上略略一顿:“等着吧!现在拍我考案的手,将来怕是要求着握笔誊写罪己诏。东宫这把椅子,你坐得将来别人就坐不得?汉王刚才那眼神……还有赵王….嘿嘿嘿….”
他脑中思绪电转,笔下却丝毫不乱。
文章抒发如江河奔涌,滔滔不绝。
那力主革新的锐气,与此刻人前的沉静如水形成反差。
此刻,大殿再次恢复安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勾心和斗角依旧汹涌。
太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场殿试,注定不会一直平静。
而依旧稳坐钓鱼台的青衫身影,已然成为这场风暴中最牛逼的磐石。
无论还有什么明枪暗箭,他似乎都已做好从容应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