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陨火与铁幕
第十九章 陨火与铁幕 (第2/2页)那少女瞥了一眼溪边的惨状,看着水中浮沉的尸体、哀嚎的伤者,以及那个被烧得如同黑炭般、正怒视着她的魁梧杂役,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秀眉微蹙,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略带讥诮的弧度。
“哼,一群倒霉的杂役,挡在这里碍事。”她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仿佛只是不小心踩到了几只蚂蚁,连多看一秒的兴趣都欠奉。
随后,她脚下飞剑青光一闪,载着她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天际,留下溪边一片狼藉与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悲泣。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一个腿部受伤的少年哭着喊道。
“两条人命啊!她就这么走了?!”另一个捂着流血胳膊的弟子双目赤红。
元朗忍着剧痛,嘶声道:“马大哥!那是外门弟子!我们……我们去找执事!宗门总有规矩吧!”
马长征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气血和滔天怒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去找王执事!”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带着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悲愤交加地找到了灵兽谷负责管理杂役的王执事。
王执事修为在炼气五层,平日里对待杂役虽不算亲切,但也还算公正。
然而,当听完马长征压抑着怒气的陈述,又查验了尸体和众人的伤势后,王执事脸上并未出现他们期待的义愤,反而露出了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咳,”王执事干咳一声,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说的那位,身着月白道袍,能使飞剑,应是翠微峰的外门弟子。”他特意加重了“翠微峰”和“外门弟子”几个字。
“此事……确是意外。那位师姐……修行法术偶有失控,也是常有之事。”
王执事斟酌着词句,
“至于赔偿、问责……”
他摇了摇头,
“宗门律法虽严,但……外门弟子误伤杂役,除非情节特别恶劣,否则……多半是训诫几句,赔偿些许灵石了事。而你们……”
他看了看马长征等人,
“并未当场抓住,也无人证物证能直接证明是其故意为之。”
“王执事!两条人命!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这还不算证据吗?”元朗忍不住激动地喊道。
“眼睛看到?”王执事脸色一沉,“修士争斗,法术余波伤及无辜,在宗门边缘地带时有发生!谁能证明她不是在与妖兽或同门切磋时失手?你们说是她单独修炼失控,她若一口咬定是在对付闯入的妖兽呢?你们谁能反驳?修为就是证据!身份就是证据!”
最后几句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马长征等人的心中。
最终,王执事的处理结果是:两名死亡的杂役弟子,宗门会给予其家族(若有)少量抚恤;受伤的弟子,可休假三日养伤,期间伙食照常供应;至于甲字柒号区域空缺的人手,他会另行补充两名新杂役过来。
没有道歉,没有惩罚,甚至没有一句像样的安慰。
走出执事房,夜晚的凉风吹在马长征焦黑刺痛的脸上,却吹不散他心中的冰寒。他看着身边哀戚、茫然、敢怒不敢言的同伴,再回想那外门女弟子漠然讥诮的眼神和王执事现实冷酷的话语,一个无比清晰、血淋淋的认知,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灵魂:
修仙世界的残酷,赤裸而直接。没有修为,没有实力,便没有尊严,没有公道,甚至连命,都轻贱如草芥!
云清宗,这个看似秩序井然的仙门大派,其内部结构,就是一座巨大的、等级森严的金字塔。
塔基,是数万名如同他们一样,在泥泞与污秽中挣扎,用血汗和青春换取一丝渺茫仙缘,性命却随时可能因为“意外”而消逝的杂役弟子。
往上,是数千名摆脱了繁重杂役,可以专心修炼、执行任务,拥有一定地位和资源的外门弟子。他们已然超脱凡俗,视杂役如蝼蚁。
再往上,是数百名作为宗门核心、享受资源倾斜、只需专注修行的内门弟子,他们是宗门的未来。
塔身的中坚,是几十名筑基期的长老,掌管各殿各堂,权柄在握。
塔尖之上,则是十几名金丹期的大长老,以及那两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元婴期老祖。
每一层之间,都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塔底之人的悲欢生死,很难触动塔上之人的心弦。所谓的门规,在绝对的实力和身份差距面前,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马长征回想起入门时听闻的掌门反腐之事,心中更是复杂。正因为在掌门雷霆手段下,清除了过去测灵收费等更露骨的盘剥,他们这一批新弟子才能“公平”地踏入仙门,每月还能领到那块象征性的灵石和三粒养气丹。
这已是“盛世”下的“恩泽”。然而,这并未改变底层修士命如浮萍的本质。
“实力……唯有实力!”马长征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焦黑脸上的那双眼睛,在夜色中燃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都要坚定的火焰。
这飞来的横祸,同门的鲜血,上位者的冷漠,共同给他上了踏入云清宗以来,最深刻、最残酷的一课。他不仅要挣脱杂役的身份,更要不断地向上攀爬,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让今日之血,不至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