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冥冥
第十章 冥冥 (第1/2页)离开栎阳城后,姬炎骑着獍兽,沿渭河一路西行。渭河如一条自天穹垂落的碧色绸带,浩浩荡荡奔流不息,仿佛携带着远古的传说,永无尽头。
数日漂泊,眼前豁然开朗。大片绿油油的稻谷铺展向远方,宛如浩瀚无边的绿色海洋。清风徐来,稻浪轻涌,层层叠叠漾开温柔的涟漪,仿佛大地正低吟一首悠扬的田园诗篇。
不远处,一位少年悠然横坐于牛背之上,老牛步履沉稳,不紧不慢地向河岸行去。河边已有几个少年协力转动水车,欢快的节奏犹如大地平稳的心跳,水声淙淙,应和着他们的笑语。田埂之间,村民们俯身耕作,汗珠在阳光下闪烁,他们的笑声爽朗清澈,如银铃一般荡漾在田野之中,仿佛成了这天地间最纯粹的音符。
姬炎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暖意。他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竟在这一刻悄然松弛。他暗自感叹:“如此山水,如画般秀美;如此人情,如诗般淳厚。这纷扰红尘之中,竟还藏有这般安宁祥和的净土,宛如世外桃源,令人忘却尘俗之累、恩怨之缠。”
这一刻,他仿佛暂时卸下了肩头的重担,融入了这片土地的呼吸之中。
就在这时,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嬉笑声。一群天真烂漫的孩童,宛如林间惊起的小雀,正追逐奔跑、嬉戏打闹,为这宁静村落平添了几分生机。
当他们瞧见姬炎与獍兽时,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顿时睁得圆溜溜的,好奇的光芒宛若星辰闪烁,熠熠生辉。孩子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吸引力牵引,叽叽喳喳地围拢过来。他们一会儿怯生生地伸手触摸獍兽暗黑色的毛发,一会儿又仰头打量帅气的姬炎。那纯真欢快的笑声,恰似凤鸣初啼,缭绕在风里,竟让姬炎常年冰封的心湖也不自觉漾开一丝暖意。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
就在这时,一位老者步履沉稳、不疾不徐地缓缓走来。他身着一袭素净长衫,虽旧却整洁庄重,通身透着岁月洗礼后的淡泊与从容。皱纹深深镌刻在他的额间与眼角,每一道都仿佛写满了往事与沧桑,静静诉说着村庄悠远的历史。他的目光温和而慈祥,如同春日阳光般缓缓拂过聚拢的孩童,随即轻声开口。那声音并不洪亮,却低沉有力,宛如远钟敲响,自带一股肃穆的威严:“好啦,孩子们,别闹了。快去,帮你家大人们做点正事,莫要扰了客人清静。”
语毕,他缓缓转向姬炎,脸上绽出宽厚如大地般的笑容,温暖而真切。他微微颔首,和蔼地说道:“老夫朱重八,是这朱家村的村正。敢问少侠,因何缘由来我们这小村落?”
姬炎见状,恭敬地行了一礼,态度谦逊而恳切:“小子姬炎,云游四方,偶然途经贵宝地。见此处山清水秀、宁静祥和,宛若世外桃源,一时沉醉其间,不禁驻足欣赏。若有打扰之处,还望老丈海涵。”
朱重八听罢,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豪迈,如秋风扫云,豁达开阔,仿佛能将人心头的一切阴郁尽数吹散。他连连摆手,热情洋溢地说道:“姬少侠既来到此,便是缘分!不如就留下来用顿便饭吧。我们这乡野地方,虽无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管饱管足,还请少侠莫要嫌弃。”
姬炎原本去意已生,不愿多扰。可朱重八目光炯炯,言辞恳切,那一片赤诚的热意令他难以推却。他心念微转,暗忖:“老丈殷殷相邀,真情难却。若再辞谢,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于是他展颜一笑,郑重拱手答道:“既然如此,便多谢老丈盛情,小子叨扰了。”
饭后,姬炎倚门而立,望着村民们忙碌却充满生机的身影,心头蓦地一热。这些朴实的人们以最真诚的款待温暖了他这个过客,他又怎能安然受之、无动于衷?一股热流自胸中涌起,他暗下决心:“他们待我以诚,我必以力相报——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也须尽我所能。”
于是他不再犹豫,挽起袖子,大步走向田埂,毅然融入这片汗水与笑语交织的劳动之中。他与村民们一同弯腰挥锄,泥土沾衣,日光晒背,却丝毫不觉其苦。反而在这共同的耕耘中,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与平静,仿佛这片土地也在无声地接纳着他的存在。
夕阳渐沉,如血似火,将天际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远山如黛,云霞流转,宛如天地间一幅泼墨重彩的画卷。村民们陆续收拾农具,背着装满收获的筐篓,虽步履疲惫,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田埂上传来他们低语轻笑的声音,脚步声沙沙作响,像极了黄昏中最温暖的那首归家谣。
姬静立在村口,暮色为他镀上一层柔光。他望着眼前祥和的一幕,心中泛起阵阵涟漪。那是一种混杂了感激、眷恋与怅惘的情绪——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多停留片刻。然而远方仍在呼唤,命运的征途不容止步。他轻轻掸去衣角的尘土,目光仍流连在那炊烟初起的村落,终于转身,向着苍茫暮色之中独自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自姬炎身后响起:“姬少侠,不如在村子里歇上一夜,明日再启程,可好?”
姬炎蓦然回首,只见朱重八正迈着稳健的步伐向他走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脸上漾开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破云而出的暖阳,真挚、坦荡,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度,叫人难以拒绝。
一股暖意悄然渗入姬炎的心间,驱散了几分独行已久的孤寂。他何尝不愿在这宁静朴实的村落中多停留片刻,感受这份人间烟火气的温暖?只是此刻正被追杀,他已习惯了不给人添麻烦。于是他按下心中波动,赶忙拱手,语气谦逊而克制:“老丈厚意,晚辈心领。只是此行尚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敢多加叨扰,还请您见谅。”
朱重八却不容他推却,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的手。那掌心粗糙而温热,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也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姬少侠,你风尘仆仆路过我们这穷乡僻壤,便是我们全村的上宾。如今天色已晚,山高路远,何必急于这一时?给我们一个略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如何?”
他话音未落,四周的村民也都纷纷围拢过来。男女老少的脸上无不洋溢着淳朴的热情,你一言我一语地挽留:“是啊,少侠就留下吧!”“就一晚而已!”“前面山路晚上不好走哩!”这些真诚的话语,如一道道温热的溪流,汇聚成海,缓缓漫过姬炎久已尘封的心田。
望着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写满真诚期待的面孔,姬炎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被这浓浓的乡情融化。他不再推辞,唇角扬起一抹真挚的弧度,郑重拱手,朗声应道:“既然如此……那小子便多谢老丈与各位乡亲的盛情!今晚,就叨扰大家了。”
晚饭过后,夜幕如同一幅无边的墨色绸缎,轻轻垂落,将整个村庄温柔包裹。村民们聚在村中心的空地上,燃起了一簇熊熊篝火。火焰跃动,宛若挣脱囚笼的精灵,在黑暗中纵情起舞,将四野映照得如同白昼。
人们手拉着手,围成圆圈,随着火焰的节奏踏歌起舞。他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欢声笑语汇成温暖的河流,在夜空中回荡不绝,仿佛天地间最纯粹的歌谣。
姬炎也被这洋溢的热情所感染,不知不觉走入人群,与他们共舞同欢。火光跳跃,人影摇曳,他仿佛暂时忘却了江湖之远、血仇之重,沉浸于这片刻的安宁与喜悦之中。
就在他心神松弛之际,目光偶然掠过——一个孩童正蹲在火堆不远处,无心摆弄着一块泛着幽光的骨片。那骨头形状诡异,在明灭的火光中泛着冷冽的微光,似有幽暗的秘语在其中流动。
姬炎心头骤然一紧,一股寒意无声爬上脊背。他凝神细看,越看越是心惊:那骨片的形态与质地,分明出自人身!
疑云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难道这片宁静之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难道村民的淳朴热情,只是一层遮掩真相的面纱?
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欢舞的人群。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笑脸,明亮、炽热、毫无阴霾。他们依旧唱着跳着,眼神清澈如泉,仿佛与世界毫无隔阂。
姬炎不禁在心底苦笑自嘲:“我这是怎么了……他们待我以诚,以火以歌,我却因一块骨片心生猜忌?”他长吁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思绪,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当下的温暖之中。
只是那枚骨片幽幽的光芒,却如一根隐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夜幕如一幅巨大的深蓝色绸缎,轻柔地覆盖了整个朱家村。村落静卧于山野之间,仿佛被天地细心珍藏的明珠,安详而宁和。池中蛙鸣声声,起伏有致,如同大自然亲自谱写的夜曲;天边月华如纱,星子点点,与人间灯火温柔相映,恍惚间竟似梦境成真。
姬炎躺在简陋却洁净的床榻上,闭目却未能即刻入眠。日间所见的一幕幕——村民淳厚的笑容、田野间摇曳的稻浪、远处如黛的青山——仍在他心头流转。这些寻常的温暖,对他这般常年漂泊之人来说,珍贵得几乎令人恍惚。他渐渐放松下来,意识如同浮云,缓缓飘向朦胧的睡梦深处。
就在他将醒未醒、将梦未梦之际,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那声音并不急促,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霎时荡开了夜的寂静。
姬炎骤然清醒,眼中睡意顷刻散去,转而浮现出一丝锐利如鹰的警惕。他常年行走于危机之中,早已养成了瞬间警觉的本能。“何人?”他开口问道,声线沉稳,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门外传来一道微微发颤的嗓音:“小、小人朱刚鬣……求见姬少侠,可否请您开门一叙?”那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惊慌,甚至还有几分绝望,仿佛夜雾中裹挟着未诉之言,欲言又止。
姬炎心念电转:“朱刚鬣此时来访,必有蹊跷。”他未多犹豫,当即起身,整束衣袍,步履沉稳地走向门边。指节轻抵木门,略一沉吟,终于“吱呀”一声,将门缓缓开启。
姬炎眉头微蹙,心中疑云翻涌,却仍是侧身将朱刚鬣让进了屋。两人一番言谈之后,姬炎的眉头锁得更紧,如同被无形山峦压住,再难舒展。对方颤抖的话语中透出的村中秘闻,像暗处滋生的藤蔓,一寸寸缠上他的心——那些事,光听着就叫人脊背生寒。
可他自幼历经风波,早已不是轻信人言的年纪。姬炎暗自思忖:“此事关涉甚大,岂能单凭一语断定真假?”于是他按下心头万千疑虑,表面应允了朱刚鬣的恳求,心中却已拿定主意:必得亲自查证,方可决断。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