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心
第四章 人心 (第2/2页)姬炎缓缓摇头,眼神中透出几分决绝:“我尚有一些事急需弄个清楚,我得去一趟宗祠。小柔,你且尽速离去,去城外找你的家人。”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递到小柔面前,袋中不仅有足够的盘缠,还有几枚能在危急时刻保命的符箓。“拿上这个,尽快出城。”
小柔连忙摆手推辞,眼中满是不舍:“少爷,我不能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柔,你若不收下,我又怎会安心?”姬炎将储物袋塞进小柔手中,语气不容置喙,“听话,尽快离去。”
小柔望着姬炎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红着眼圈收下储物袋,指尖轻轻摩挲着袋面上的暗纹,哽咽着问道:“少爷,您真的要去宗祠吗?”
“嗯。”姬炎点头,“父亲曾说过,宗祠里放着一个木盒,里面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要等家族遇到危难之际,才能开启。”
“可……可宗祠设有禁制法阵啊!”小柔急切地说道,眼神中满是焦虑,“那法阵,可是历代先祖所设,威力巨大!”
姬炎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黝黑、刻着复杂纹路的钥匙,正是打开宗祠禁制的玄铁匙,他轻轻拍了拍小柔的肩膀,试图让她安心:“我已拿到玄铁匙,你莫要担心,尽快离去。”
“不!我要与少爷同去!”小柔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挺直了原本柔弱的身躯,眼神中满是坚定,“小柔早已视少爷为哥哥。如今哥哥落难,妹妹又岂能独自离去?”
姬炎看着小柔眼中的执拗,心中一阵感动,只好无奈地点点头:“罢了,那就一同去。”
小柔见姬炎松口,眼中瞬间泛起喜悦,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小柔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她对府中的密道竟然了如指掌,身形如同一只灵巧的小鹿,在密道中穿梭自如,还时不时提醒姬炎哪里有松动的石板,哪里藏着巡逻士兵的暗哨。借着密道的掩护,二人避开了数波巡逻的士兵,很快便来到了宗祠外围。
宗祠坐落在城主府的西北角,浓重的夜色中,飞檐上的神兽雕像显得格外肃穆,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姬炎让小柔在宗祠外等他,自己则攥着玄铁匙,向着紧闭的大门而去。
姬炎将玄铁匙对准宗祠大门上的凹槽,轻轻插入。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原本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他回头给了小柔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毅然决然地迈步走进了宗祠内。
宗祠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一寸都浸透着陈年木料的沉郁与先祖牌位的肃穆。姬炎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宗祠大堂走去。他的脚步落在雕花石板上,发出“咚、咚”的轻响,在空寂的宗祠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似踏在命运的无常齿轮上。
就在姬炎离大堂仅剩数步之遥时,堂内隐隐约约传来的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刺破宗祠的庄严。
“大哥,探子来报,老四已去陪他的家人了,呵呵…”三叔姬丑那尖细的声音率先钻了出来,像夜枭在寒夜里发出的啼叫,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无尽的奸恶与阴险,在幽静的宗祠大堂内打着旋儿回荡,“若他不死,还真是有些棘手!”
姬炎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却又被心口骤然升起的怒火烫得发疼。
“是啊,三弟。”大伯姬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得意,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老二这家伙,平日里藏得可真够深的,竟连你我兄弟这般精明之人,都被他蒙在鼓里。多亏了项家人,才让我等有机可乘。”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阴狠,“哼!还真是棋差一着,让老二捡了条命,也不知项家是怎么想的,偏要带他回酆都城。这次,秦家那帮人,可没少占咱们便宜,人,杀了不少,也抢去了不少。可惜,让那野种给跑了。”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得意忘形地笑起来,那笑声在供奉着姬家先祖牌位的大堂内肆意回荡。
“大哥,您这布局,当真是高明至极啊!”姬丑的声音里满是谄媚,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惋惜,“还真是没想到,大侄子竟然会与大哥公然翻脸,全然不顾父子情深。”他说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那眼神里闪烁的阴狠,仿佛能将人性给活吞了。
姬白闻言,微微眯起双眸,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悦——显然,姬铭的反抗和姬炎的逃脱,是他计划中为数不多的瑕疵。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镇定,声音放缓,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慈爱”:“姬炎那野种,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根本不足为虑。更何况,他勾结异族,屠戮本家,此等行径,简直是天理难容,已被天下人所唾弃。”他顿了顿,提到姬铭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伪装,“只可惜我家姬铭,太过刚正不阿,不通人情世故,不懂这世间的生存之道。不过,我相信他迟早会想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说罢,姬白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整个离歌城都牢牢攥在他的掌心。
而此时,站在大堂外的姬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的心口的怒火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父亲被擒、四叔惨死、自己被污蔑、姬铭离去……
姬炎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想要冲进去与二人拼命的冲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若冲动,不仅报不了仇,还会让所有枉死的人白白牺牲。
“大伯、三叔……”姬炎在心底无声地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我姬炎在此立誓,今日你们欠下的血债,我定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姬炎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入心底,眼底的怒火渐渐沉淀为冰冷的决绝。他缓缓后退,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现在,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带着真相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让这对狼心狗肺的兄弟,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就在这时,宗祠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砸在雕花石板上,瞬间击碎了姬炎退走的念头。小柔那抹熟悉的身影,此刻却像一条从阴沟里窜出的狡黠毒蛇,领着数十名手持利刃的府兵,气势汹汹地撞开宗祠大门。她原本柔顺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却丝毫不见狼狈,反而透着一股邀功般的亢奋。
刹那间,陈年木料的沉郁香气被兵器的铁锈味与兵士的汗臭味取代,肃穆寂静的宗祠如同被巨石砸中的平静湖面,嘈杂的脚步声、甲胄的碰撞声、刀刃的摩擦声轰然炸开,连先祖牌位前的烛火都剧烈摇晃,恍若厉鬼起舞。
小柔莲步轻移,嘴角挂着一抹得意又狰狞的笑,那笑容如同寒夜坟头跳动的鬼火,明明灭灭间透着蚀骨的阴森与邪恶。她抬手理了理鬓角,阴阳怪气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刺入耳膜:“少爷,您这模样,可真是吓坏奴家了。”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贪婪,“奴家正盼着借少爷的人头,讨得城主大人的赏——摆脱这奴籍,做个体面人了,嘿嘿。”那尖锐的笑声在宗祠内回荡,比夜枭啼叫更令人牙酸。
姬炎只觉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小柔那张曾带着温顺善意的脸。他竟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视作亲人!“小柔,我真是瞎了狗眼!”他咬牙切齿,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愤怒。
话音未落,姬炎手中紧握的天乩剑骤然光芒大盛,淡蓝色的剑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剑身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发出阵阵清脆的嗡鸣。“杀!”他大喝一声,声音如同猛虎下山般雄浑有力,身形骤然冲出,手中长剑带着破风之势,直扑前来擒杀他的府兵。
一时间,宗祠内刀光剑影交织闪烁,天乩剑的蓝光与府兵刀刃的寒光碰撞,似银河倒泻般璀璨,却又带着致命的杀意;府兵祭出的铜锤、铁鞭在空中划过弧线,与姬炎施展的法术相撞,发出“砰砰”的巨响,法宝碎片与法术余波如流星般划过夜空,每一道都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轰!”就在姬炎斩杀府兵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大堂方向传来,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姬白那张带着阴狠笑容的脸。他迈着沉稳而嚣张的步伐,一步跨出大堂,腰间玉带歪斜却毫不在意,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棕红色木盒——木盒表面雕刻着复杂的云纹,边角镶嵌着铜片,隐约能看到盒缝中透出的微弱金光,显然藏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姬丑紧随其后,他满脸怒容,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眼球上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正在奋力拼杀的姬炎,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要将姬炎生吞活剥。“野种!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他嘶吼着,手中长刀一挥,便冲上前去。
此时的姬炎已浑身染血,殷红的鲜血浸透了他的黑衫,从肩头、手臂、腰间的伤口不断涌出,顺着衣摆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朵朵妖艳的血花,如同黄泉路上绽放的彼岸花,凄美而悲壮。
眼见木盒就在姬白手里,姬炎不顾剧痛,也不管迎面袭来的法术,如同一头被逼至绝境的疯狂野兽,猛地冲向姬白。他手中的天乩剑横扫而出,逼退身旁的府兵,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跃至姬白面前,左手死死抓住木盒的边缘。
“放手!”姬白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右手猛地松开木盒,掌心凝聚起一团黑色气劲,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击向姬炎的胸膛。“砰!”一声巨响,姬炎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铁锤般砸在胸口,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更可怕的是,那股黑气顺着经脉游走,瞬间封住了姬炎的神魂,周身的法力如同被截断的水流般消失无踪,四肢百骸传来阵阵麻痹感,他像一只折翼的鸟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姬丑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手中的长刀如闪电般落下,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咻”的锐响,在姬炎的后背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他的后背,顺着衣衫滴落。
“呃啊——”姬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后背传来的剧痛如同万箭穿心,让他几乎晕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左手却依旧紧紧攥着木盒。心中满是不甘与绝望——难道就这样结束了?父亲的冤屈、家人的仇、娘亲的期许,难道都要在此刻化为泡影?
就在这十死无生、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宗祠的房梁突然“咔嚓”一声断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顶跃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人身着黑袍,头戴斗笠,黑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脚下踩着一条通体翠绿的青蛇——青蛇的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吐着分叉的信子,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在场众人。
黑袍人动作极快,在姬炎倒地的瞬间,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咒语从喉咙中溢出,周身瞬间形成一道道光幕,将扑上来的府兵与姬白、姬丑挡住。
黑袍人单脚一点,青蛇当即会意,驮着二人如同狂风般冲向天际,不过瞬息,便消失在了离歌城的夜色中。宗祠内摇曳的残烛,映照着脸色铁青的姬白与姬丑,至此一颗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