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盏蒙恩心未平
第13章 一盏蒙恩心未平 (第1/2页)事情传到先生们耳中时,并未掀起多大波澜,仿佛不过是孩童间的一场寻常吵闹。
几位先生在回廊偶遇我,只是拍着我的肩膀温言劝慰:“怀之,子玉年幼糊涂,你莫要往心里去。”他们提起王骞舟时眼中立刻泛起赞许,语气里满是欣赏:“骞舟这孩子,年纪轻轻却有断事之才,难得难得,将来必成大器。”
末了总不忘语重心长地叮嘱,“你要多谢骞舟为你解围,做人当有容人之量,莫要记恨同窗。”
我低着头应着,心里却像塞了团浸满冷水的棉絮,又沉又闷。他们哪里知道,那些推搡和辱骂落在身上时有多疼,那句“穷酸”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心上半天拔不出来。
可谁让我是寒门学子?连先生们都觉得,我该吞下委屈,该对维护公道的人感恩戴德,该对欺凌者展露宽宏。这世道的道理,似乎本就带着这样的轻重,轻贱如我,连委屈都该藏着掖着。
正想着,王骞舟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青衫被风拂得微微晃动,先生们的话他大约是全听见了。
等先生们走后,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湖蓝长衫在风里轻轻飘摆:“你叫怀之?他们让你道谢?”我愣了愣,点头又摇头,手指无意识绞着补丁袖口,喉咙发紧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必谢,”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往日清亮些,却带着种理所当然的淡然,“明辨是非本就是应当的,不过是顺手搭了把手。”没等我反应,他竟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书堂方向带。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与我冻裂发僵的指腹形成鲜明对比,那点暖意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却让我莫名觉得像上位者的施舍,熨帖不了心底的寒凉。
书堂里还有不少同窗在温书,见我们进来都停了笔,笔尖悬在半空,目光齐刷刷投过来。王骞舟站定在后庭院,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脸色发白的李子玉身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怀之聪明好学,人品极佳,往后怀之是我的布衣之交。谁再敢无故欺凌,便是与我为敌。”
满堂学子都惊呆了,连掉在地上的笔都没人敢捡。
李子玉脸涨得通红,攥着书卷的指节发白,却在骞舟沉静的目光里慢慢低下了头。我站在他身侧,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突然觉得那些压在心头的委屈,像被春风吹散的残雪般慢慢消融,可心底仍有块冰没化透——这声“布衣之交”,更像他对我的恩典。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的坦荡:“学问要比,品行更要比。他们学问不如你,品行若再差了,便连追赶的资格都没了。”说完松开我的手腕,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那句“布衣之交”不过是随口说的寻常话,可书堂里骤然安静的空气,却在诉说着这句话的分量。
这好听的名声!
可笑!
我回到角落书案前坐下,指尖还残留着他拉过的温度。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原来这世道除了“寒门该忍让”的道理,还有人愿意为你站出来,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你:公道不该分贫富,风骨更不该被轻贱。
只是这份公道,终究要仰仗他人赐予。
拿起笔时,手腕竟不似往日那般发颤,或许是知道,往后这书堂里,我也想要仰人鼻息了,可我也清楚,从此再没有纯粹属于自己的宁静了。
夕阳把书院的青石板路染成暖金色时,我攥着袖袋里的四文钱,在书院门口等王骞舟。最初不过是出于礼节,娘常说受人恩惠要涌泉相报,这顿饭是必须请的,哪怕只能请得起巷口的汤饼。
可等他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心里却悄悄起了变化,除了礼数,竟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我摸遍全身只有这点抄书赚的工钱,本是要留着给娘买菜的,此刻却觉得,能用这三文钱换个亲近他的机会,很值。
巷口阿婆的汤饼摊只要三文钱一碗,粗瓷碗盛着热气腾腾的汤饼,撒上葱花虾皮,既能完成谢礼的礼节,或许还能让这位贵族公子看到我的诚意。
看着他从讲堂走出来,湖蓝长衫在暮色里泛着柔光,我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话。
“有事?”他停下脚步,折扇在掌心轻摇,檀香木的扇骨在夕阳下泛着光泽,目光落在我攥紧的袖口上,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想、想请王兄吃碗东西,”我硬着头皮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就在巷口的汤饼摊。”说完便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着墨渍的布鞋,怕看见他眼里的轻视——贵族公子哪吃过路边摊的东西,可我私心盼着他能答应,这不仅是谢礼,更是我靠近这份“庇护”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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