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文明之锚·血色救赎
第五十二章:文明之锚·血色救赎 (第2/2页)代价:“明朝立国,朱元璋以铁血手腕肃清功臣勋贵(胡惟庸案、蓝玉案)、废中书省权分六部、设锦衣卫监察天下、颁《大诰》以重典治吏。其手段之酷烈,集权之巅峰,旷古未有。其中固然有其雄猜本性,然是否深受白袍人那‘潜龙引路’时灌输的‘重典固本’、‘雷霆扫穴’理念影响,已深埋于历史尘埃。洪武朝的肃杀与高压,如同绷紧的弓弦,为帝国埋下了深重的隐患。”
“潜龙引路”……裴凡生咀嚼着这四个字。白袍人如同最精明的农夫,在元末的废墟中,精准地“点化”了那颗最具潜力的种子。朱元璋的崛起之路,处处透着超越常理的“天助”,那深夜沙盘前的白影,便是那只拨弄命运的无形之手。而那铁血集权的代价,也早已刻在了明朝的基因里。
裴凡生缓缓合上了那份墨黑色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守护者·补”档案。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合拢的不是几张纸页,而是一整部浸透了血泪与烽烟的历史长卷。指腹下的金属箔光滑而冰冷,残留着书写者留下的、跨越时空的沉重感。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台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只照亮了档案封面上那个狰狞的睚眦兽首徽记,它仿佛正无声地咆哮着,诉说着守护背后的无尽血腥。
裴凡生抬起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他那唯一露出的右眼,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旋转、平息,最终凝聚成一片深沉的、无法化开的凝重。他看向李老,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千言万语,都堵在了那两千三百年的血色长河之中。
李老将裴凡生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摩挲着手中的古玉,烟雾缭绕中,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复杂情绪。
“看到了?”李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沉寂,“每一次所谓的‘推动’,每一次所谓的‘矫正’,都伴随着尸山血海,王朝崩塌,文明断代。”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落:
“他延长了华夏的寿命,一次又一次将其从覆灭边缘拽回,却也让它一次次付出近乎崩溃的惨烈代价。他非敌,因其出手,皆在文明存亡一线、万民沦为羔羊的至暗时刻;他亦非友,因其手段漠然如视蝼蚁,所求之物超越凡俗理解,其带来的苦难与创伤,远超他所‘拯救’的范畴。”
李老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黑暗,仿佛要穿透历史的迷雾:
“永乐之后,他为何彻底消失于华夏视野?是认为大明根基已固,无需再‘矫正’?还是他观察的‘焦点’已悄然转移?为何……六百余年后,他又重现于北美那片被‘深红丧钟’彻底腐化的地狱废墟?他对此刻的人类,对华夏……是何态度?是继续冷漠的观察?还是认为又一次‘矫正’的时刻即将来临?抑或……他眼中早已没有‘华夏’与‘蛮夷’之分,人类文明本身,就是他宏大实验场中的……一枚棋子?”
他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无人知晓。他的‘道’,他的尺度,早已凌驾于人类的理解之上。”
李老的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和那双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凛冽杀意的眼眸!一股无形的、属于绝对的掌控者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将书房的空气冻结!
“正因其超越敌友、凌驾道德、力量莫测且不可理解——”李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铁律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绝不能落入任何一方势力之手!”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标枪般指向虚空,仿佛指向那些潜藏的威胁:
“耶梦加得?”李老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如同刀锋刮过骨面,“那群沉溺于血肉亵渎仪式的疯子!若让他们知晓白袍人的存在,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视为‘真神’降临的容器,或献祭仪式最完美的‘祭品’!他们那愚昧而疯狂的触碰,极可能招致远超‘深红丧钟’的、针对整个文明的彻底清洗!那是自取灭亡,更会拉上所有人为之陪葬!”
“EDC北极总部?”李老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与警惕,“统帅府内某些人,对力量的贪婪早已蒙蔽了理智!他们对‘Ω级’存在的渴望,如同跗骨之蛆!若让他们知晓白袍人的踪迹,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轨道武器、精神干涉、甚至更不可名状的禁忌技术去‘捕获’、‘研究’、‘控制’!那将是引火烧身,是将整个人类文明置于一个远超理解、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口之上!”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锁住裴凡生的双眼,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
“这些档案,”李老的手指重重地敲在桌上那两份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沉重气息的卷宗上,墨黑色的“守护者·补”与哑光灰的“Ω级实体档案”并置,如同历史的双面,“是华夏存续的最高机密之一。知晓其全部内容者,除我及‘守护者’计划核心小组三人外,”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裴凡生,“你是唯一的外人。也是……唯一被选中承担这份重量的人。”
话音落下,书房再次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李老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缓缓坐直身体,手伸向自己深灰色中山装的内衬口袋。动作有些吃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片刻后,一枚小巧的物件被取了出来,轻轻放在裴凡生面前那个装着“全知之眼”的松木盒子上。
那东西极其特殊。
它通体漆黑,约莫成年男子拇指大小,呈标准的六棱柱形。材质非金非玉,非木非石,是一种极其致密的、表面呈现绝对哑光的未知物质,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在昏黄的台灯下几乎看不到任何反光,只勾勒出一个深邃的黑色轮廓。柱体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雕饰或接口,浑然天成。唯有在灯光角度极其刁钻时,才能隐约看到棱柱内部最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如同遥远星云般的幽蓝光点在缓缓旋转、明灭,构成一幅微小而复杂的动态星图。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寒之地的冰冷气息,从这小小的黑色棱柱上弥漫开来。
它静置于松木盒上,与盒中那颗蕴含着璀璨宇宙奥秘的“全知之眼”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一个代表着洞察与真理,一个则散发着沉寂与终结的气息。
李老的目光落在这枚黑色六棱柱上,眼神复杂至极,有凝重,有托付,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裴凡生。”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庄重,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刻下,“回到蜀中,整合你的力量。‘深瞳’特遣队是你明面上的利刃。而你,还有一项从未启动过、也从未告知过任何人的……最高使命。”
他微微停顿,深吸一口气,清晰地吐出那个代号:
“代号:‘文明之锚’。”
裴凡生的心脏猛地一缩!目光死死钉在那枚黑色棱柱上。
“此计划的唯一目标,”李老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判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确保白袍人(或其存在本身所蕴含的核心秘密)——绝不可被耶梦加得、EDC北极总部、或任何其他势力——捕获、控制、研究或利用!”
他目光灼灼,直视裴凡生眼底深处:
“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玉石俱焚。将目标与其秘密,一同……彻底埋葬于永恒的黑暗。”
李老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枚黑色的六棱柱:
“这枚‘墨玉枢’,是启动‘文明之锚’终极协议的物理密钥。它本身蕴含多重禁制,非你之生物神经信号不可激活。蜀中某处,深埋着与之对应的‘锚点’。它既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也是最终的同归于尽之所。”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托付命运的沉重:
“如何激活?何时启动?是否启动?皆在你一念之间。权限在你,责任……亦在你。”
说完,李老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深深地靠进了宽大的太师椅背中。阴影吞噬了他大半身形,只有手中那枚古玉在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流转着微弱而疲惫的光泽。烟斗的余烬早已熄灭,书房内只剩下台灯昏黄的光晕,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裴凡生低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之物:左边,是那个装着“全知之眼”的普通松木盒,里面封存着洞悉宇宙奥秘的可能;右边,是那枚名为“墨玉枢”的黑色六棱柱,象征着终极的湮灭与守护。
最终,他的视线落回到自己的双手上。他缓缓抬起双手,左手掌平摊,托向那装着璀璨之眼的木盒;右手掌平摊,托向那枚吞噬光线的“墨玉枢”。
一左一右。
一光一暗。
一洞察一毁灭。
一希望一同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