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不可夺其志】
154【不可夺其志】 (第1/2页)席间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烛火跳动之间,在精致碗碟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恶有恶报,天公地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薛淮的声音清冷,如同冰珠滚落玉盘,在寂静的花厅里显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刘傅的心上。
老者脸上的谦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羞辱混合着惊愕与羞怒的神情。
刘傅一生纵横扬州商界,便是知府对他也要礼让三分,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斥责?
他眼中有一丝寒光掠过,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许观澜脸上和煦的笑容彻底消失,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盯着薛淮,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彻底洞穿。
他本以为设下台阶给出甜头,薛淮再是不愿,也要顾忌官场潜规则和他这个从三品盐运使的面子,彼此心照不宣地完成这次交易。
可是薛淮不仅断然拒绝,更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直接宣告恶有恶报,将这场原本带有折冲斡旋意味的晚宴推向彻底的对立!
“薛同知。”
许观澜压制着翻涌的情绪,低沉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寒意:“你我身为朝廷命官,言语之间需慎之又慎,切不可凭一己好恶便胡乱断言。”
纵然薛淮不留情面的表态让许观澜大为恼火,但他依旧不想彻底撕破脸,毕竟他如果要通过其他人限制住薛淮,那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薛淮缓缓站起身,身姿挺拔如崖上青松,毫不畏惧地迎上许观澜带着威压的目光,徐徐道:“运台容禀,下官所言为恶之人,非指眼前这位刘翁。”
许观澜闻言便稍稍放缓语气道:“那你所言何意?”
“运台,仪真县青山镇胡家种种恶行罄竹难书,兴化县原知县罗通带着属官侵吞民脂民膏,更妄图擅动民变血洗官衙,这些事皆有铁证。刘家作为扬州商魁,其麾下掌柜胆大包天,与那些人勾结至深,刘翁一句约束不力受人蒙骗就能推脱干净?”
薛淮的语气极其冷静,并无刻意为之的怒火,然而这份冷静让许观澜的心不断往下沉。
他见许观澜不答,便转而看向刘傅说道:“本官从仪真县青山镇胡家库房中查抄的账簿当中,你们刘家名下几大商号欺行霸市的证据笔笔可查,而在兴化县原知县罗通家中搜出的钱箱底部,赫然有着你们刘家钱庄玉堂丰的标记!另外据罗通交代,他之所以煽动民变,完全是因为你们刘家玉堂号大掌柜之一刘嵩的怂恿!”
这番话如同重锤,就连一旁沉默的娄师宗都听得心头发颤。
按照薛淮所言,刘家作为扬州本地豪族的执牛耳者,明面上做出一副义商姿态,暗中则勾连官绅,视国法如无物。
“绝无此事!”
刘傅的脸色煞白又瞬间涨红,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敝号钱庄每日银钱进出如海,罗通家中的钱箱纵有玉堂丰的标记,也只能证明罗通曾是玉堂丰的客人,他的不法之举与刘家何干?至于刘嵩怂恿他煽动民变更是血口喷人,鄙号的掌柜和伙计都可以证明,刘嵩最近两个月并未离开过府城!还请薛大人明辨!”
薛淮双眼微眯,盯着老者面庞上的神情变化,似乎在探究此言真伪。
许观澜没有想到薛淮的刀如此锋利精准,更没想到此子敢在宴席上直接将刘家的罪证抛出来,这无疑是压根没把他这个盐运使放在眼里。
他强压怒火沉声道:“薛同知,仅凭些许银钱往来和一个不算稀少的钱箱印记,你就给刘家扣上那么大的罪名,全然不顾刘家这些年为扬州父老做的贡献,未免太过轻率且有失偏颇。”
“运台教训的是。”
出乎另外三人的意料,薛淮竟然退了一步,只见他重新坐了回去,平静地说道:“关于刘家所牵扯诸事,下官确实不该在今夜宴席上妄加置评,而应交由扬州府衙详查具禀按律审理。刘翁,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傅知道今夜轮不到自己表态,因此面对薛淮话中的钩子,他明智地保持沉默。
许观澜适时说道:“薛同知,查或不查,究竟怎么查,这些是你们扬州府衙的公务,倒也不必询问旁人的意见。”
薛淮转头直视着许观澜,坦然道:“下官今夜提及这些,非是欲在此断案定罪,而是向运台陈情——扬州吏治不清之根本,不在下层微弊,而在顶层豪强。这些人盘根错节勾结官府,垄断利源吸食民髓,其所做所为早已逾矩逾制。下官身负皇命整饬地方,对于那些害群之马,无论其根基多深靠山多硬,无论其依附于扬州府衙,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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