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寺初逢
雪寺初逢 (第2/2页)定国公府的角门传来车马声时,翠桃望着窗外提着气死风灯的人影,低声道:“小姐,三小姐听说您今日在慈恩寺发生了意外,险些破相,带着老爷来了。”
铜镜里映出许温瑜苍白的脸,她故意将鬓边的碎发揉乱,指尖掐出薄红——这是许温宁最熟悉的、她“虚弱无害”的模样。前世此时,这个被父亲溺爱的妹妹,正捧着新得的红宝石簪子,笑着让她给描花样。
“长姐好大的架子!”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许温宁穿着赤狐裘冲进来,鬓间的红宝石簪子在烛火下刺眼。她身后跟着许明远,眉间带着不耐,靴底还沾着雪粒:“长姐今日在慈恩寺与摄政王独处——”
“父亲,妹妹说笑了。”许温瑜按住想要分辩的翠桃,咳得伏在桌沿,“不过是一位上香的夫人不慎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手中燃着的香猛地朝了过来,摄政王路过救了我一命……”话未说完,许温宁突然摔碎手中的珊瑚珠串,珠玉四溅:“那香为何不朝别人非朝长姐?分明是长姐故意算计摄政王!”
许明远皱眉看着小女儿的任性,却没出声。许温宁作为定国公府“嫡次女”,自幼被他捧在掌心,连镇国将军府送来的贡品,也总要先紧着她挑。此刻见她眼眶发红,终是开口:“温瑜,你如今是待字闺中,与外男独处终究不妥。”
“父亲教训得是。”许温瑜垂下眼,遮住眸中冷意。
许温宁忽然看见妆台上母亲的翡翠镯,猛地夺过来:“凭什么长姐能戴镇国将军府的信物?我才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
许明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溺爱许温宁,却也知道镇国将军府的规矩——嫡长女的信物,此刻见小女儿夺过镯子,终是轻斥:“温宁,不得胡闹。”
“父亲偏心!”许温宁跺着脚,珊瑚珠串甩在地上,“长姐分明与摄政王有私情,您却护着她!”
纸叶纷飞中,许温瑜望着许明远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笑了。她知道,这个爱面子的父亲,此刻正担心她与摄政王的传闻影响定国公府的声誉。
“妹妹若是喜欢外祖家的东西,尽可开口。”她轻声开口,看着许温宁骤然僵硬的背影,“只是外祖母总说,傅家的翡翠镯,要传给能担起家族的孩子。”
许温宁捏着绢帕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慢慢转过身,嘴角扯出个生硬的笑,眼尾却绷得发紧:“姐姐这是说我担不起傅家的镯子?”绢帕在掌心绞出褶皱,她上前半步,裙角扫过青砖缝里的残雪,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外祖母疼你,自然什么都好。只是姐姐如今病歪歪的身子——”她扫过许温瑜泛青的唇色,眼尾微挑,“怕连清棠院的门槛都跨不过,还提什么家族重担呢?”
雪越下越大,许明远终于受不了地皱眉:“好了,都住口,不得胡乱妄意摄政王。”他看着小女儿委屈的模样,终是软了声音,“明日让柳姨娘带你去首饰铺,挑两副新镯子,就说父亲给你添妆。”
许温宁这才破涕为笑,蹦跳着挽住父亲的胳膊:“还是父亲疼我,不像长姐,总拿外祖家压人……”声音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许温瑜回忆着前世的种种,上一世二皇子玄墨宸“借刀杀人”利用皇帝对军功贵族的忌惮,伪造“通敌铁证”,并通过身份伪造,情报误导,舆论攻心,最终让皇帝相信镇国将军傅崇山“私通北境匈奴,图谋里应外合”最后被满门抄斩。
在半年前玄墨宸收买了外祖父家的管家周明,此人曾因挪用庄子租金被傅崇山责罚,怀恨在心。周明暗中联络北境匈奴左贤王的副将“阿古达”,他不知道的这人实则是二皇子豢养的死士易容假扮的。
周明模仿傅崇山的笔迹,在羊皮纸上书写“愿以西北三关为礼,助匈奴王庭南下,事成后裂土封王”,落款盖有傅家私印,印泥中掺入西域红花汁,遇水会显出血色暗纹,后期成为“血契”铁证。密信由“阿古达”亲自送往匈奴王庭,故意在边境被朝廷暗桩截获。
想要阻止这一切,得先从这个周明入手。此人虽精于摹写笔迹,却不知傅家私印的边角有三道极细的冰裂纹,乃傅崇山当年特意在刻制时留下的防伪暗记,唯有在月光下斜映方能看清;且那西域红花汁虽产自于阗,中原极少流通,但若顺着长安西市香料铺的进货单查去,必能寻到他近日频繁采购的异常记录。
更关键的是,他以为模仿傅崇山的笔锋便可瞒天过海,却忘了傅家字迹向来藏锋于骨,而他运笔时腕力虚浮,尾笔总带三分颤意,这等细微差别,唯有让傅家亲随辨认方能察觉。
只要能揪住此人,便可顺藤摸瓜查出他如何偷取傅家私印、调配特殊印泥,乃至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他伪造这封足以引发边患的“血契”。许温瑜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知道,这将是她复仇路上关键的一步,她绝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一定要让那些害她外祖家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