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血祭
夜澜血祭 (第2/2页)“玄北澈你看着我!”她突然尖叫一声,低头用牙扯下腰间丝绦,想要绕住他的胸口止血。可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带子,丝绦刚绕半圈,便滑落在地。玄北澈的头歪在她肩上,睫毛上凝着血珠,却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别哭……你眼泪掉我伤口上,比刀割还疼。”许温瑜喉间发哽,猛地将他往怀里按,用整个身子护着他流血的胸口,只觉得掌心贴着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轻,仿佛随时会被雪地里的寒风吹灭。
玄北澈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滴着血,指甲缝里嵌着碎冰碴和敌人的皮肉。原本想替许温瑜擦掉脸上的泪,可抬眼看见掌心的血污,指腹被剑刃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手背上凝着暗紫的血痂,袖口更是被箭矢划得破破烂烂,布料上全是黑红的血渍。
他的喉结滚动,咽下涌到嘴边的血沫,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手腕翻转,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颤抖的眼皮,终究没敢真的触到她的脸。低头扯了扯腰间的衣摆,里衬的月白中衣还算干净,虽也染了些尘土,却没沾到血。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口角擦过她眼下的泪痕,布料蹭过她冰凉的脸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害怕这沾满血腥的身子,惊了她、脏了她。
“温瑜,我娶你并无别的原因,皆因你是我心之所向,我便使了些手段逼迫你嫁与我,希望你不要恨我,还有你外祖父一家我没能救回……对不起,”玄北澈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许温瑜紧握着他的手,不停地点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一直都在牵连你,如果没有我,你不会这样,你不应该回来的,更加不应该管我。”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二皇子如今的新帝和自己那妹妹许温宁一起设计的阴谋,玄北澈是无辜的,他不该承受这一切。
玄北澈见她相信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继续说道:“我从不后悔我今日的选择,如果有来世,我还会是这样的选择……”说着,他又咳出一滩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不停地往下掉,身上的力气也在快速地流逝。
如果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的皇权争斗和阴谋算计横在我们中间,我们应该能够白头偕老。
最后这话,玄北澈没有机会说出来了。他的生机渐渐消散,想要再看许温瑜一眼,想要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可一切都是徒劳。
许温瑜看着他的眼皮慢慢合上,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赶紧把他往怀里搂紧,胳膊死死圈住他的腰。“玄北澈!玄北澈!玄北澈!”她带着哭腔喊,声音都破了,一边喊一边用手拍他的脸,可他的脸冰凉,眼皮动都不动。雪片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盐,衬得他脸色比雪还白。
她手忙脚乱地去摸他脖子,脉搏跳得又弱又慢,跟随时会断的游丝似的。“别睡啊,醒醒!”她把自己额头抵在他额头上,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他脸上,“你说过要带我出宫的,说要让我看盛京的灯笼……”话没说完就哽咽得说不下去,手指紧紧揪住他染血的衣襟,仿佛攥紧了就能留住他渐渐冷下去的体温。
怀里的人越来越沉,像座山似的压得她膝盖发疼,可她不敢松手,怕一松手他就真的睡着了,就永远离开了她。远处禁卫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却什么都顾不上,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喊到喉咙发紧,喊到眼泪模糊视线,直到指尖摸到他胸前的伤口已经不再冒血,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浑身抖得像筛糠,把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越来越深的黑暗里拽回来。
禁军士兵拽着许温瑜的胳膊往后拖,她拼命甩脱,指甲都掐进士兵手腕里。许温宁站在三步外,鬓角的金步摇晃得叮当响,正用帕子擦脸上的血——刚才玄北澈的刀差点砍到她。许温瑜喉咙里喘着粗气,头发散乱,脸上全是血和泪,盯着许温宁那张精致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妹妹总把她的糖葫芦抢过去,还笑着说“姐姐就该让着我”。
她踉跄着冲过去,手里还攥着那支断了的玉簪——刚才护着玄北澈时,簪子撞在砖墙上断成两截,这会儿尖端的碎茬子还滴着血。许温宁没料到她能挣脱,刚要喊“拦住她”,许温瑜抬手就是一簪,锋利的玉茬子从她左脸划到下巴,血珠子立刻冒出来,在月白色衣襟上砸出点点红印。
“你敢!”许温宁尖叫着捂着脸,踉跄后退。周围禁军立刻举弓,弓弦声响成一片。许温瑜却不管,盯着许温宁捂着脸的手,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子:“小时候你抢我的糖,抢我的新衣服,现在又抢我的命……”她张开双臂,任由雪花落在脸上,“但你记住——”箭簇破空声传来时,她咬着牙,眼里冒着火,“许温宁,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第一支箭射中她肩膀,她晃了晃;第二支箭扎进胸口,她往前栽了半步;第三支箭擦过她喉咙,血涌出来染红了衣领。最后她跪倒在雪地里,还想往许温宁那边爬,直到更多的箭插在她背上,像只被射穿的寒鸦,慢慢趴在了地上,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盯着许温宁那张惊恐的脸。
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掩盖了这一地的血腥与悲伤,仿佛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