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润物无声
第三百四十五章 润物无声 (第2/2页)如此一来,王夫人便成了最合适的掌家人选。
司棋便道:“可惜了,还当这回能搬倒吴兴登那贼厮呢。”
迎春却笑着道:“敲山震虎,再说吴兴登可不是太太的陪房,而今留着反倒比除去更有用。他是墙头草,今日倒向太太,焉知来日不会倒向旁的?”
司棋闻言心下一凛,迎春如今锋芒毕露,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司棋还想着做陪房一道儿随着迎春嫁过去的,自然再也不敢太过放肆。于是再说起话儿来,难免存了小意奉承。
不料二姑娘迎春竟又成了原先那般的木头桩子,便是有婆子阴阳怪气奚落几句也闷声不吭。
到得这日下晌,王夫人处置了二人。依着贾母吩咐处置过周瑞家的,又将李贵重打三十板子,革除月例一年,命其去庄子做苦工半载。
旋即吴兴登家的出面,将发霉的米粮尽数发卖,转天便采买了足数当年新米来。府中物议消散一空,私底下却对王夫人腹诽不已,都道其贪鄙无状、苛待下人。
凤姐儿院儿。
平儿将王夫人处置事宜说与了凤姐儿,静养的凤姐儿顿觉头疼消减了几分,冷笑着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这个姑母,怕是这会子还暗自庆幸呢。”
平儿笑着道:“人心向背,这人心有时候瞧着是没用,可真到有大用的时候,想要找补可就迟了。”
“哼,”凤姐儿道:“只是可惜了,又让吴兴登那老狗逃过一劫。”
房中火炕、熏笼蒸腾,有些闷热。眼见凤姐儿扯开领口,平儿便寻了团扇来为其打扇。低声说道:“奶奶,你说此番……是不是远大爷出的手?”
“你啊,”凤姐儿戳了平儿一指头,道:“未免也太小瞧二姑娘了。我本道她隐忍了十几年,出阁前会一直扮做木头,谁知不声不响的竟将算计的本事学了个周全。”
“是二姑娘?”
凤姐儿笑道:“远兄弟是人尖子,情知大太太是什么性子,哪里会为了大太太去谋划此事?若真个儿谋取了,说不得反倒会害了大太太。”
平儿思忖道:“若是如此,这二姑娘真真儿厉害。从头到尾不显痕迹,偏又落了太太颜面,将事儿给办成了。”
凤姐儿笑道:“我也是没想到……你且瞧着吧,等太太回过味儿来,只怕这府中事宜早就由二妹妹说了算了。”
凤姐儿心下暗忖,早闻黛玉的母亲颇有治家之能,贾家也有姑娘当家的惯例,这先有三姑娘铁腕治家,如今又有二姑娘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也亏得来日二姑娘来日要嫁人,不然她便要学了姑母王夫人,生生憋闷上二十几年才得以掌家。
“罢了,我也乏了,你先退下吧。”
平儿乖顺应下,自去东梢间去瞧巧姐儿。凤姐儿独自躺下,又想起子嗣之事来。那丁郎中的话儿犹在耳边,凤姐儿哪里肯就此绝嗣?心下便苦思法子,总要生个男孩儿承袭家业才好。
清堂茅舍。
陈米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小喇叭芸香往来奔走,但凡得了信儿便说与陈斯远。这日芸香将处置结果说完,得了赏赐便乐颠颠而去。
房中几个丫鬟,香菱与世无争,五儿年岁还小,唯独红玉若有所思。陈斯远情知迎春不愿露出行迹,便将此事压在心底。
进得书房里抄起书卷来,只看过一页便暗自思量起来。这二姐姐果然有能为,一手借力打力用的娴熟,到得最后也不曾惹了王夫人起疑。
果然,这擅黑白之道的女子,就没有短于心计的。
陈斯远二世为人,可不是那等只喜欢傻白甜的窝囊废。再说这傻白甜也分真假,真的是真傻,假的……那便说明是你自个儿傻,人家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他从不厌嫌女子有心计,只厌嫌女子的心计都用于害人上。而今林妹妹、宝姐姐都为兼祧妻,过几年就算求得了诰命,这二人也不好替陈斯远往来深宅内院。
先前陈斯远选二姐姐还心下存疑,生怕其嫁了过来便只能当个摆设。现在再看,竟分外合适。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娶妻娶贤,以二姐姐迎春的心计,做个贤内助绰绰有余。
正思量着,忽而听得外间喧嚷,须臾便有红玉笑着道:“大爷,琴姑娘来了。”
陈斯远应了一声儿,正待起身来迎,便见宝琴领了小螺轻挪莲步入内。瞥见陈斯远,又快行两步到得书房前,睁着一双水杏眼道:“昨儿个才听姐姐提起,说是远大哥要在新宅过年?”
“正是,”陈斯远笑道:“年节时各府女眷走动频繁,我留在院子里不大方便,莫不如回家中待到十五。”
宝琴作怪也似蹙眉道:“还以为能与远大哥一道儿庆贺新年呢,倒是可惜了。不过也没事儿,往后有的是光景与远大哥一道儿过。”
这就又演上了?
陈斯远心下暗笑,引着宝琴进了书房落座,吩咐红玉奉上香茗。
宝琴捧了香茗呷了口,眼见桌案上散乱着各色书册,说道:“不日便要新年,远大哥还要攻读?”
陈斯远道:“前两日往大司马府中拜访,得了个信儿,说是圣上有意开恩科。可不就要临阵磨枪?”
宝琴欢喜道:“要开恩科?眼看要进正月,这恩科即便要开也是来年。这般算算,岂不是远大哥能连考两科?即便头一回不中,第二回也能高中呢。”
“哈,借你吉言。”
宝琴赶忙道:“算来不过一年有余,我可不敢耽搁了你。既如此,远大哥只管读书就是,我坐一会子就走。”
陈斯远情知宝琴又要作怪,思量着顺势应下,道:“既如此,那妹妹自便。”
说罢捧起书册,果然默诵起来。
宝琴喝过一盏茶,默然起身,摆弄了一阵香炉,往内中添了苏合香又点燃。又见砚台里的墨迹稀少,干脆寻了墨研磨起来。
有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陈斯远顺势丢下书册,提笔落墨用蝇头小楷默写起了书中见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察觉宝琴撞了下自个儿身子,那蝇头小楷便歪斜了一画。
陈斯远暗道,琴丫头这是按捺不住了?果然,没一会子又撞了过来。
陈斯远抬眼正待与其对垒,谁知抬眼就见宝琴竟瞌睡得点头连连,手中的墨也停了研磨。
仔细端详,便见宝琴隐隐泛起黑眼圈来……这是昨儿个不曾睡好?
正思量着,宝琴又歪斜过来。陈斯远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赶忙探手去揽,宝琴便惊呼着落进陈斯远怀里。
一双水杏眼懵懂着与陈斯远对视,俄尔面上便腾起红晕来。陈斯远问道:“没睡好?”
宝琴点点头,又摸索着从袖笼里掏出一物,嘟嘴嗔道:“原想着还有几日,到时候再送给远大哥的。谁知昨儿个听闻你要回自家宅子,这不,熬了大夜,这会子才赶出来。”
陈斯远探手接过,却是个小巧荷包。其上针脚略显粗糙,花枝也有些走样,所绣字迹倒是能入眼。那字迹不过两行八个:岁岁无虞、昭昭如愿。
陈斯远心下略略动容,偏此时宝琴这丫头又贴了上来,夹着嗓子道:“哥哥可还喜欢?为了这荷包,我这手都扎破了好几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