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润物无声
第三百四十五章 润物无声 (第1/2页)贾母闻言恼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扶额身形摇晃,亏得两旁丫鬟搀扶方才不曾栽下。
此时又有丫鬟嚷了一声儿:“二姑娘来了。”
话音落下,便见二姑娘迎春领了司棋、绣橘转过屏风,到得近前规规矩矩敛衽一福,抬眼纳罕道:“老祖宗,不知今儿个唤我来有什么事儿?”
王夫人顾不得转动佛珠了,情知今儿个这一关不好过,当下疾言厉色道:“迎春,我身子骨不好,命你管家,这才十来日,府中怎么就成这样儿了?你且来瞧瞧,老太太的碧梗米粥竟是用霉烂陈米做的!”
迎春愕然道:“竟有此事?回老太太,我……孙女儿实在不知啊。”
邢夫人冷笑一声儿,在一旁帮腔道:“弟妹这话儿就不对了,你打发迎春管家,管的可是园子里的事儿,前头的后宅是周瑞家的在打理吧?出事儿的是大厨房,又不是园子里的小厨房,怎么能怪到迎春身上?”
王夫人蹙眉思量,不知如何应对。贾母这会子稍稍缓过来些,拐杖连连拄地,说道:“去将周瑞家的唤来回话儿!”
外头婆子应了一声儿,自去拿了周瑞家的来问话儿。
大丫鬟鸳鸯眼珠连转,眼看邢夫人志得意满,王夫人愁眉苦脸,又见二姑娘不知所措,顿时狐疑不已。心下暗忖,今儿个这一遭莫不是大太太摆弄的?可这大太太素来是个眼皮子浅的,又哪里会这等手段?
忽而想起陈斯远来,便思忖着大抵是远大爷在后头出谋划策的?
收摄心思,鸳鸯赶忙道:“老太太,当务之急是将外头的丫鬟、婆子安抚了,眼看过年,这节骨眼儿可不好让外头人瞧了笑话儿去。”
贾母颔首道:“你说的是……周瑞家的既然管不好前头,那往后就别管了。迎春,以后你连带前头的后宅也一并管了。现在先去将丫鬟、婆子都安抚了。”
迎春应下,领着两个丫鬟往前头垂花门去。
不过须臾,迎春便去而复返。身旁俩丫鬟,手中都端了托盘,其上是几碗霉烂米饭。又有两个能说会道的婆子随行,入内便扑在地上央贾母做主。
刻下周瑞家的还不曾来,此人乃是王夫人最得力陪房,哪里肯轻易舍了去?且今日这一遭已然压不住,后头说不得便要严查库房事宜,可谓是纸包不住火。
于是王夫人起身到得软榻前跪伏在地,求肯道:“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是儿媳治家出了差池,还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思量半晌才道:“罢了,你们暂且退下,此事我定会给个说法儿。”
邢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起身道:“老太太,弟妹掌家辛苦,出了错漏小惩大诫是不错,可也不能什么说法儿都没有吧?”
贾母冷着脸儿道:“那依着你,是不是合该将掌家差事让给你?”
“我——”邢夫人刚要应承,就见迎春朝着其略略摇头。
心下又想起先前陈斯远告诫之语,便压着火气道:“老太太说笑了,四哥儿还小,儿媳哪里得空掌家?罢了,老太太说甚便是甚吧。来呀,抱了四哥儿回东跨院。”
朝着王夫人冷哼一声儿,邢夫人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离了荣庆堂。
迎春也要走,却被贾母唤住。
贾母命鸳鸯扶起王夫人,王夫人便站在其面前说道:“也是府中今年出了两笔亏空,我仔细盘算了一番,若不俭省开支,只怕难以熬到夏粮入库。不得已之下,这才出此下策。
辽东新米入库,是我吩咐人拨出半数新米兑了陈米……只是下头人贪鄙,好好儿的陈米竟都换做了霉烂米粮。”
有婆子在外头道:“老太太,周瑞家的到了。”
“带她进来!”
贾母吩咐一声儿,便有周瑞家的转过屏风,入内扑倒在地,捣头如蒜道:“老太太,我冤枉啊。大厨房素来是库房拨付什么便用什么,我都是依着规矩办差,从未上下其手啊。”顿了顿,又道:“这回定是那丧了良心的故意使坏,将给下人的陈米用给了主子,求老太太做主啊!”
“聒噪!”贾母一摆手,说道:“周瑞家的办差不利,即日开革管事儿差事,杖责二十!”
周瑞家的一怔,赶忙求饶道:“老太太饶命……太,太太饶命啊!”
王夫人又赶忙求肯道:“老太太,此事与她无关,料想是下头的厨子出了错漏。还请老太太容我详查。”
贾母便道:“我上了年纪,如今这家业由你管着。这二年是不大好过,可再如何俭省也不能拿霉烂了的米粮给人吃吧?罢了,太太自查就是,回头儿须得给个交代。”
王夫人敛衽垂首应下。贾母叹息着起身,任凭丫鬟扶着往西梢间而去。
王夫人抬起头来,脸上臊得通红。嫁入荣国府二十几年,王夫人还是头一回这般没脸儿。
扭头瞧了眼怯生生的迎春,王夫人咬牙道:“都是一起采买的米粮,为何只有大厨房出了事儿,小厨房却没动静?”
迎春垂首不敢丫鬟,身旁的司棋挺身而出道:“太太怕是冤枉我们姑娘了。前两日小厨房所送米粮也是这般霉烂,只一顿饭下头人就要造反。十几个婆子到缀锦楼乱嚷,姑娘没了法子,只得自个儿拿了体己买了二百斤新米应对。
太太也知我们姑娘体己不多,待这二百斤用完,只怕也要跟大厨房一样闹起来呢。”
“还有此事?”王夫人眼见迎春红了眼圈儿,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顿时信了大半。于是蹙眉着恼道:“好个李贵,我让他办差,他就是这般办差的?”
周瑞家的还跪在地上,这会子求肯道:“太太,我,我……”
王夫人瞥了其一眼,顿时蹙起眉头来,思量着不好驳斥了老太太,且单是处置一个李贵只怕难以服众,便道:“老太太既发了话儿,你就听着吧。过会子领了板子,你也先歇歇,等年后我再派了差事给你。”
周瑞家的欲哭无泪,只得丧气应下。
王夫人扭头见迎春黯然垂泪,心道凤姐儿撂挑子,探春太过刚硬,如今能用的只剩下二姑娘迎春。若是她也不干了,岂不是没了人管家?
于是凑上前勉强挤出笑模样道:“我的儿,方才是我冤枉了你,你可不要记在心上。”
迎春哭道:“这管家差事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单只是园子里,我便要战战兢兢应对。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偏老太太还要将前头的事儿也派给我,太太——”
王夫人一听就知不好,赶忙道:“此事与你何干?都是下头人办差不利。我既请了你来管家,便是心下认定你能管得好。推辞的话儿也不用说了,往后这后宅你一并管起来。来日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只管提前知会我,可不好再闹到老太太跟前儿来。”
迎春默然点头应下,王夫人又安抚几句,心下恼恨办事不利的李贵,这才急匆匆而去。
待王夫人走了,迎春面容为之一肃,将眼角泪花擦拭干净,嘴角上扬笑了笑,说道:“走吧,咱们也回去。”
主仆三个离了荣庆堂,待过了穿廊,司棋就道:“老太太也是太过心软了,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了,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
迎春道:“府中入不敷出、用度不足,若真个儿青黄不接,说不得便要太太拿了嫁妆来填补亏空。你以为除了太太,还能用旁人来掌家?”
绣橘讶然道:“原是如此,老太太竟存了这般心思。”
邢夫人小门小户,陪嫁多数进了贾赦腰包,且行事轻佻,让其掌家只怕月余光景便能将家业败了去;凤姐儿不稀罕管家,只想掌家,嫁妆又不如王夫人丰厚。加之贾母心有偏颇,自是乐得让王夫人填补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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