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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校场要开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校场要开 (第1/2页)

他一面讲,一面盯着人群里那几个拿茶壶走动的身影,心中悄悄画了三个圈。
  
  “王爷来了!”有眼尖的乡民喊了一声。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朱瀚从马背上下来,步子稳,脸色却更疲,眼底有一抹遮不住的红。
  
  他站在“可疑”那块木牌前,向百姓拱了拱手:“早。”
  
  一声“早”,人群里竟有人笑了,紧接着不约而同地回他:“早——”
  
  朱瀚把从西陵驿带回的几个粉包摆在案上,将其中一包切开,捻了少许粉末在白瓷碟里,往碟中滴了两滴醋,指尖在碟边轻轻一圈,粉末边缘便隐隐发黑。
  
  他开口:“这不是药,是毒。它换了衣裳装成了药,躲进你们家灶火里。我们把它扒了衣裳,当众给你们看。记住这个颜色、这个味道,哪怕过了年你也别忘。”
  
  风吹过校场,旗影猎猎,人群没有乱,反而更静。
  
  一位妇人把手里的纸搓得皱成一团,忽然松开,又举起来:“王爷,我家已经换了药。今天回去,我把锅刷三遍。”
  
  “好。”朱瀚点头,“刷三遍不嫌多。”
  
  温梨抱着壶,站在棚角,看着这光景,眼神难得柔了几分。
  
  她把壶里的水倒进三只瓷盏,递给童子。童子端着,绕过案到堂前:“请孙外堂喝茶。”
  
  孙彦同接过盏,手里一丝不抖。
  
  他仰头一口喝尽,把杯底朝天,轻轻放下:“我说过的,认。”
  
  人群里像滚过一阵看不见的风。朱瀚挥挥手,示意捕快后退半步。
  
  他把从暗室带出的油纸图摊在台上,又把屋脊取下的小木片一只只摆开,轻声道:
  
  “诸位,这些线,这些刻字,是怎么把毒送到你们家锅里,我不会都说。你们要记住的是自保:验、嗅、看、问。记住这四个字。”
  
  他抬眼,声音稍稍高了一分:“还有——有人来塞‘更灵’,你就问他姓谁、哪家、哪门。他不敢答,你就叫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去,校场边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童子眼神一凝,三步跨到场边,一把拽住那名端茶的小吏的袖子。
  
  小吏手稳如旧,脸却白了半寸。
  
  他袖口里落下一小粒硬物,叮地一声,弧线恰好落在朱瀚脚边。
  
  童子俯身捡起,托在掌心给大家看——那是一颗与烛泪大小近似的小圆颗粒,外裹薄蜡,蜡里透着淡淡的茶色。
  
  “这东西丢在谁的茶盏里,谁就会‘稳’。”童子语气平平,“稳到永远也不抖。”
  
  小吏扑通跪下,额头磕在泥地里,只吐出两个字:“我——错。”
  
  “名字。”朱瀚低声。
  
  小吏唇发颤,咬牙报出两个人名——一个是府衙里一个书吏,一个是城外一家小铺的老板。
  
  童子飞快记下。
  
  朱瀚抬手:“押下,别动校场。”
  
  他转回头,拢了拢袖口,“大家继续。”
  
  校场的秩序没有乱。人们重新排队,重新递出药包,又重新拿回合适的药。
  
  有人扶着老人,有人抱着孩子。
  
  锅里的水一锅换一锅,火在每个灶膛里稳稳地烧着。
  
  午后,风减了些。堂上摆满了从码头、暗室、旧庙、聚义仓收来的物证。
  
  墨印、封签、账纸一迭迭,布头、竹签、粉袋一包包。
  
  顾慎被押在一隅,看着这一切,忽然轻笑,像笑一个久演的戏终于谢幕。
  
  顾履安倒没有笑,他的脸像冰一样,干脆、冷,眼里只剩一线光。
  
  他看了看孙彦同,忽然道:“你认了,便认到尽头。我认识的一切,我也说。”
  
  “说吧。”朱瀚不抬眼。
  
  “西陵驿外,还有一处‘干仓’,在东门外酒坊后。粉袋在那里换衣裳;印泥在那里兑油;封签在那里晒。‘借灯’的信号不止斗笠灯一种,桥下还有一个‘倒影牌’,那是给外行看的——你们若只看灯,不看倒影,便会漏一半。”
  
  顾履安顿了顿,“昨夜你们看影,算你们利害。”
  
  温梨捧着壶,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她很少听人把“影”说得这样直白。朱瀚抬眼,淡淡道:“你说完了吗?”
  
  “没有。”顾履安看着他,“还有——城里有几家药铺,并不知道掺毒。他们只是被压价,被迫‘兑旧’。你们若一封到底,又要饿死一批人。你们换药不要钱,我服;你们封人封仓,该封。可……留一条路给干净的人。”
  
  他这话一落,堂上有一瞬的沉默。
  
  童子眼睛微微一闪,正要开口,朱瀚先一步道:“我们留路。路怎么走,不由你说。”
  
  他转向县令:“把昨夜至今换得合乎规矩的三家药铺列出来,让他们把干净的药按市价供给百姓。官仓重验之前,先由三家轮送。谁敢趁乱加价,谁砸了自己的门匾。”
  
  县令忙应下,心里却暗暗舒了一口气:这路,算是给百姓也给药铺留了。
  
  “还有,”朱瀚对童子,“把‘验药棚’挪到城门口,白日两班、夜里一班。不是新事,旧年也试过,只是这回要紧些。木匾上的三列别换,图样别收,谁都可以来验。咱们不说大话,手上做稳。”
  
  “记下了。”童子应声,刮了一下笔尖,笔锋利得能挑破纸。
  
  校场的风再次吹过,卷起一页纸,纸上“嗅味、观丝、手拈、问名”四个字,被风翻了一小角,又落回案上。
  
  傍晚,云缝褪去金光,天色起了凉意。
  
  县衙门前的石阶上坐着等消息的人,他们抱着换回的药、捧着热粥,有人小声念方,有人轻轻哄睡孩子。
  
  老张家的院落里,药气熏着窗棂,几个被断肠草误害的人已经能自己坐起,喘息不再像风箱。
  
  那位老太太也醒了些,伸手摸了摸孙子的头,眼角皱纹里全是松下来的褶。
  
  朱瀚站在院门外,悄悄看了一眼,又退回到巷子里。
  
  他把背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像要把这几夜的风沙、药粉、火光都从眼底滤出去。
  
  童子的脚步轻轻过来,把一只包子塞到他手里:“吃一点吧。”
  
  他低头,看着那只热包,居然笑了一下:“你自己吃吧。”
  
  “我已经吃了两个。”童子耸耸肩,“您再不吃,恐怕要被校场的老百姓骂‘不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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