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旧宅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旧宅 (第1/2页)苏凌满腹心事地从朱冉家出来,返回陈扬家后,并未将自己的推测和疑虑告诉陈扬。
准确的说,他不想让陈扬知道此事,毕竟这件事牵扯到朱冉,万一这陈扬是个大嘴巴,憋不住,再将这些事,告诉了朱冉......
所以,苏凌不动声色,待陈扬睡着之后,便换了一身黑衣,黑纱罩面,腰悬江山笑,悄悄地从陈扬家出来,飞身上墙,直奔朱冉的家。
然后他躲在离着朱冉家不远的一棵大叔树之后,悄悄地朝朱冉家窥探。
直到那时,他还在心中存有一丝侥幸的希望——或许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想错了。
那朱冉的娘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直到一道黑色的流光,划破夜晚的宁静,从朱冉家的院墙内跃出,苏凌最后的希望才为之破灭。
苏凌还是等到了,等到了那个他想要她出现,又不愿她出现的熟悉身影。
叶婉贞。
于是苏凌远远地缀在叶婉贞的身后,凭借叶婉贞的修为境界,如果苏凌愿意,叶婉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觉,她身后有人跟踪的。
他跟踪叶婉贞,并非恶意。龙台局势波谲云诡,他察觉朱冉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妻子”来历蹊跷,行踪神秘。今夜更是发现她竟能避开城中重重耳目,深夜潜行至这荒僻山谷深处!这绝非寻常妇人所能为!担忧兄弟被蒙蔽,甚至陷入险境,他才悄然尾随,想探个究竟。
方才林中交手,他刻意压制了实力,未曾动用真正杀招,剑意也收敛了大半锋芒。目的只有一个:试探与警告。
他要让叶婉贞明白,她的身份和行动并非天衣无缝,有人在盯着她!那最后停于心口的三寸剑尖,便是最直白的警告:你的命,并非无人能取!好自为之!
“但愿你能明白我的用意。”
苏凌望着叶婉贞离去的方向,低低的自言自语道。
他看到了叶婉贞眼中对朱冉的情谊,也感受到朱冉和她之间的的确确有着真情实感。这份情意,做不得假。他真心希望,叶婉贞能珍惜朱冉那颗赤诚的心,莫要因自身卷入的漩涡而伤害了这个老实巴交、却重情重义的兄弟。朱冉待她如珠如宝,若被她所负苏凌不敢想象那后果。
然而,另一个更沉重、更冰冷的念头,如同山峦般压在他的心头。
叶婉贞进入那深宅大院之后,那句清晰的“红芍影龙台分影叶婉贞求见影主”,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耳畔!
红芍影!
影主!
穆颜卿!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代表着什么,苏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竟然亲自来了!就在京都龙台!就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
叶婉贞是红芍影的暗桩,她深夜潜行去见的,是穆颜卿!这意味着什么?红芍影的触角已经深深扎入了龙台!穆颜卿亲自坐镇,所图必然惊天!
可是,苏凌此行,是为了察查当年户部赈灾钱粮的贪腐案,所牵扯的无非皇族、清流、保皇和户部,还有刑部。
唯一不是京中势力的,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沈济舟。
可是,既然只有这一个线索,为什么穆颜卿要来,红芍影要来?
贪腐案,至少从现在的证据上来看,与荆南钱仲谋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任何的关系。
钱仲谋定然不会因为沈济舟或者清流、皇室而大动干戈,让穆颜卿这个红芍影影主,亲赴龙台的。
难道,这贪腐案,还有更深的秘密,自己没有挖出来?这个更深的秘密,与荆南有关,更牵扯到了钱仲谋的切身利益不成?
又或者,穆颜卿这次出现在龙台,并不是冲着贪腐案,而是有其他的,苏凌自己不清楚的计划和秘密行动?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席卷了苏凌的全身。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巨网,正以龙台为中心,悄然张开。而他和朱冉,甚至更多他关心的人,都可能已在不经意间,身处网中!
穆颜卿她来龙台,究竟要做什么?是针对朝堂?针对某个势力?还是与他苏凌有关?
想到可能再次面对她,苏凌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些刻意尘封的过往,那些刀光剑影中的短暂温存,那些无法言说的默契与心动,还有那横亘在他们之间、深如鸿沟的立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个名字的浮现,汹涌地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
他该如何面对她?
是拔剑相向,生死相搏?
还是视而不见,形同陌路?
亦或者温言细语,情深如昨?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如同剜心蚀骨。
“穆颜卿......”
一声低不可闻、饱含着无尽复杂情愫的叹息,终于从苏凌紧抿的唇间逸出,消散在呜咽的山风里。那叹息中,有刻骨的思念,有无法消弭的痛楚,有对未知危局的沉重忧虑,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茫然。
他站在高高的树桠上,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山风猎猎,吹动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也吹不散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沉重。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叶婉贞消失的方向,又望向那幽深山谷的深处——那里,就是穆颜卿藏身之处。
目光收回,苏凌的脸上重新覆上了一层坚毅的冰霜。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飘落下巨树,几个起落,便朝着与叶婉贞归途截然不同的方向,消失在莽莽林海的另一片黑暗之中。
月光依旧清冷,无声地洒在空寂的林间空地上,照拂着那些被剑气撕裂的草木断痕,仿佛在默默见证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暗夜交锋,以及那深藏于黑暗之中、更加汹涌诡谲的......风暴前奏。
............
仲春暗夜,梆子声遥遥递来,恰是三更初刻。
龙台城陷入沉睡,白日喧嚣尽数沉入浓墨般的夜色。唯有风,卷着不知何处飘来的纸钱灰烬,在空寂的巷弄间打着旋儿,呜咽低回。
城西,毗邻荒废河滩的一片区域,屋舍稀疏,灯火寂寥。其中一座宅邸的轮廓,在惨淡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庞大。青砖高墙早已不复往日齐整,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内里灰黄的土坯,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纵横蔓延,其间顽强地攀附着枯死的藤蔓和湿滑的苔藓。这便是曾经的户部员外郎欧阳秉忠的府邸——如今的欧阳旧宅。
四道人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旧宅后墙外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暗巷里。为首一人,身形挺拔俊逸,正是苏凌。他身旁稍矮些、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四周的,是陈扬。朱冉则紧跟在苏凌另一侧,高大的身躯微微绷着,带着一种沉默的警惕,他习惯性地抬手,似乎想拍掉袖口沾染的、白日灶间遗留的些许面粉痕迹。
最后一人,从巷口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后有些迟疑地闪出身来。
此人便是欧阳秉忠的侄子,欧阳昭明。
陈扬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欧阳昭明身上。
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身形单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肘部和下摆都打着深色补丁的旧儒衫。
夜风吹过,那宽大的衣衫便显得空空荡荡,愈发衬出他的瘦弱。头发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勉强束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额前。面色带着长期清苦生活的蜡黄,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明亮,即使在如此窘迫的境地、如此压抑的夜色下,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眼神里没有谄媚,没有畏缩,只有一种源自书卷的沉静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属于读书人的清高风骨。他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这破衣烂衫并非寒酸,而是一袭无形的傲骨铠甲。
“非......非舍兄,这两位是......”欧阳昭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努力维持着平稳,对着三人拱手,动作有些生涩,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苏凌微微颔首道:“昭明兄......这两位兄弟,一位是陈扬,一位是朱冉,都是我的兄弟......今夜特地来帮咱们的......”
苏凌已经跟陈扬和朱冉交代过,千万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告诉两人,那欧阳昭明自己名唤张非舍,所以陈扬和朱冉对欧阳昭明称呼苏凌为非舍兄,并不意外,也不揭破。
欧阳昭明闻言,这才感激地朝着陈扬和朱冉拱了拱手,陈朱二人也微微抱拳,算是彼此打过招呼。
苏凌这才将目光投向眼前这座死寂的巨兽。便蓦然觉得,虽然隔着后墙,却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深入骨髓的荒凉与破败。
他低声缓缓道:“走......先绕一圈看看......”
四人沿着高墙根下的阴影,如同壁虎般无声移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