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耳胡同张东健
第1章 大耳胡同张东健 (第1/2页)一九八一年,八月末。
燕京,大耳胡同。
日头偏西,阳光斜斜地照下来。
胡同口背风的那块儿,几个老街坊揣着手,坐在自家拎出来的小马扎上,正晒着这后半晌儿不多的日头阳儿。
几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儿,唾沫星子横飞,聊得那叫一个热络。
“嘿!听说了吗?”
快嘴李婶压低了嗓门,眉毛一挑,那神情,跟掌握了什么天大的机密似的。
旁边眯瞪着眼,几乎要睡着的孙奶奶立刻来了精神,脖子往前一伸:
“啥新鲜事儿?您给说道说道。”
“张家老大,”李婶顿了顿,扫视一圈,确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折进去了!”
“嚯!”孙奶奶一惊,睡意全无,“什么时候的事儿?您这消息,保熟吗?”
她有点不信,张家老大早几年去大西北当知青,去年才返城,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人。
李婶一听有人质疑,立马不乐意了,右手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响:
“那还能有假?跟我们住一个院儿里,公安同志是前儿夜里来的,动静不大,可我这人睡觉轻,扒着窗户缝瞧得真真儿的!那手铐子,在月亮地儿底下还反着光呢!”
她撇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带着点儿亲眼所见的得意。
“怪不得呢!”
斜对门的王大妈恍然大悟,
“我说这两早晨怎么没见他推那板车出去奔食儿呢,敢情是……”
她后半句话没说出来,用手做了个“铐”的动作。
“因为啥呀?”孙奶奶赶紧追问。
“还能因为啥?”李婶撇撇嘴,“投机倒把呗!听说让人点了炮儿了。”
“嗨!”孙奶奶拖长了音调,带着点儿惋惜,又有点儿“果然如此”的释然。
“那可不冤,这年头,还敢弄这个,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不过啊,也算是他们老张家祖上积德,运气!”李婶话锋一转。
“这话怎么讲?”
“您想啊,她家那小儿子,不是前儿刚收到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吗?大红信封,嚯,多扎眼!要是他哥这事儿出在前头,政审这一关能过得去?那还不把小儿子的前程给耽误喽?”李婶分析得头头是道。
“哟!那倒是!”王大妈连连点头,“还真是福大命大,造化不小……”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老于头,眯缝着小眼睛,伸出粗糙的手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心里头开始活泛了。
他孙子今年也考了,分儿差点,没考上,正憋屈呢。
要是去举报,有了功劳,这说不定大孙子也能上大学。
嗨,也是嗡嗡嗡时期留下的后遗症。
也不想想,就算张家小儿子上不了大学,也没他家孙子什么事儿,工农兵大学生早就停了。
可什么事儿就架不住有个‘万一’呢?
老于头心里的念头转了半晌,嗫喏道:
“那……咱是不是得空儿得跟上面言语一声?这上大学可是大事,得根儿正苗儿红不是?凭嘛他家就能出个大学生?我们家小子也不怂啊,要是反映情况立了功,兴许……”
“让街道安排个工作也有可能....”
“就是,要不说我们是小脚侦缉队呢...”
“该往上说道说道....”
后面的话他们没明说,可那意思,在座的老太太们都门清啊。
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不假,可这上大学意味着啥?
意味着户口、工作、干部身份,那是鲤鱼跳龙门,一步登天!
为了自家孩子,这脸面……有时候也就没那么要紧了。
众人正说得热络,心思各异地盘算着,谁也没留意,胡同拐角处,刘月娥提着个旧菜篮子,里头装着几棵蔫了吧唧的小白菜,正站在那里,脸气得煞白。
她刚从街道办事处回来,想打听大儿子的消息没个结果,心里正像油煎似的,没成想走到胡同口,就听见这帮平日里看似和善的老邻居,在背后这么编排她家。
一股邪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心儿,烧得她浑身直哆嗦。
“呸!”刘月娥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几步就冲到了人堆前,左手叉着腰,右手食指差点戳到老于头的鼻梁上。
“于老蔫儿!你特么放什么狗臭屁!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那小子什么德行!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考试回回吃鸭蛋的主儿,也配跟我家东健比?你特么也真敢张嘴!”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家东健见了你,哪回不是客客气气喊一声‘于大爷’?你个老东西就这么算计晚辈?你特么还有点人味儿吗?良心让狗吃了吧!”
她心里又冤又恨,大儿子进去了,她这当娘的心里跟刀剜似的,现在这帮人还要落井下石,断她家最后的希望,这比直接骂她还让她难受。
刘月娥越说越气,理智那根弦“崩”地一下就断了。
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摞,张牙舞爪地就朝老于头扑过去,长长的指甲直奔对方的老脸。
“我今儿就花了你这张老脸!让你满嘴喷粪!要是我家东健因为这屁事上不了大学,我……我跟你这老东西拼了!咱俩谁也别想好!”
众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刘月娥反应这么激烈,呼啦一下全散开了,留下老于头一个人手足无措地招架着。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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