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良记(6K)
第3章 从良记(6K) (第2/2页)“你的成绩怎么样?”
“预料之中。”槐序说。
安乐探头过来,笑容满面:“我居然真的通过考试了诶,原本还想着只是过来试一试,没想到我这么天才,十七岁就通过烬宗的考试!”
“我听说只要通过考试,我们就算是成了初级信使,会被授予基础的修行法,并且能挑选几个实用的小法术或者战技,等明天发了制服,就能正式开始工作,领工资了!”
“……你很缺钱吗?”槐序摸摸钱袋。
缺钱好办,石锤资助的钱还有很大一部分没花完,外面还有一群提款机等着他去拿钱,
如果只是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可太简单了。
他有的是办法拿到钱。
“倒也不是很缺。”
她背着手,藏起发白的袖口,笑容依旧阳光开朗:“我就是想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
槐序点头,这倒是符合他的印象。
赤鸣之主也不是会随便接受他人资助的人,她笃信自我的努力,并不信任,也不想依赖他人。
想要直接给钱肯定不行,得绕个弯子,找到理由。
由于单个信使派件过于危险,难以应对过度复杂的情况,所以灰烬物流的初级信使采用小组制,由一名中级信使带队,数名初级信使组成小组完成货物的配送。
他和安乐的成绩都是本次考核的前几名,如果没有意外,之后他们就会成为同一个小组的成员,一起工作。
以后时间还很长,总会找到机会。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自称是安乐家的熟客,要她赶快回去看看。
糕点铺子出事了。
·
云楼城,北坊。
‘哗啦’一声,一整盘做工精致的糕点就穿过珠帘被丢出来,长方的木头托盘在街上砸的碎成几块,桂花糕、豌豆黄、茯苓糕之类的点心已经滚得满街都是,遭人踩踏,腌臜不堪。
“我告诉你,在云楼有云楼的规矩,你开在北坊的店,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在我们东坊抢生意,这就是下场!”
男人叼着烟走出店外,对着围观的人群呵斥道:“看什么看?这都是云楼的老规矩,做生意要有个度,该在哪里就在那里,坏了规矩,活该被砸店!”
“这里是北坊,你们东坊的帮派来做什么?”人群里有壮汉怒喝。
他也不恼,叼着烟一拱手:“是,这里是北坊,规矩我自然晓得,上一辈的老先生们为云楼定下这些规矩,就是希望大家可以活的体面,互不侵扰。”
“可这次是你们北坊,是这家店先坏了我们的规矩,派人去我们东坊抢生意!”
“倘若知会过我们的人,交过好处,那也就罢了!偏偏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去大肆宣传!”
“按照规矩,我们就是得过来给他个教训!”
又听见店内一声惊叫,鼻青脸肿的店主被人丢出门外,捂着肚子在地上呻吟,半百的年纪,头发都已经花白,被人打的像个小孩一样在哭,眼睛肿的几乎都睁不开。
店内还在传出哭喊声,‘砰、啪、咚’的各种嘈杂声响源源不断的出现,还有一伙人正在里面打砸店铺,老板娘和几个伙计根本拦不住,还要被人痛打。
“别砸……别砸啊。”店主呜呜咽咽的哭。
东坊来的人拽住店主的衣襟,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一口灰烟喷吐在他脸上:“老先生,现在吃了打可是知道求饶,之前做什么去了?”
“你一个生意人,在北坊开了这么些年的糕点铺子,上一辈定下的规矩,你不该不清楚?”
一张手写的宣传单被他掏出来,展示给路人。
“大伙瞧瞧,这是什么?”
“这就是证据!”
他厉声大喝:“这就是坏了云楼的规矩,该受罚!”
东坊来的人猛地抽了安乐父亲一巴掌,掐住他的腮,把纸团起来,强行让人张开嘴,硬逼着塞进他的嘴里。
然后又是一巴掌。
再一耳光。
“吃下去。”他冷声说。
安乐从店里跑出来,想拦住他们,却被两个身材高大的健妇牢牢按住,提醒她:“诶,别动,这事不大,挨一顿打就好,照着规矩不让动孩子,你要是硬拦,可就说不定了。”
槐序在人群里旁观,安乐一抬头,正好看见他。
他拿着个桂花糕,不紧不慢的吃着,神色冷漠,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路人。
‘要求助吗?’槐序心想,看着她的眼睛,女孩淡金色的眼瞳直愣愣的盯着他,似乎有这种意愿。
正常的行为却被人找麻烦,家里被砸,父母被人按在地上殴打,年过半百的父亲鼻青脸肿的痛哭,母亲和相熟的伙计们还在被围殴,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屈辱谁又能忍受呢?
开口说吧。
只要张张嘴,他就出手杀了这些人,还掉曾经欠下的人情。
反正他就是个天生的恶种,本来就是干这种事的人,从良不过因为是亏欠她人,欠了莫大的情,所以才做出的承诺。
只要愿意主动开口求助,他便出手。
快说!
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
安乐一低头,没有哭喊,也没有向一面之缘的人求助。
她咬着牙拼命挣扎,想倚靠自己的力量去帮助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产生想去依赖外人的想法,更不相信外人会轻易出手帮助她。
槐序失望的叹气。
经此一遭,他倒是想起来一些旧事。
在前世,安乐就是因为在这里经受父亲被人按在地上毒打,家里的糕点铺子被砸掉的屈辱,认为倚靠‘老规矩’来护身并不可靠,她才会生出买枪的想法,进而拿到赤鸣。
这也是正常的想法。
很多云楼人都已经习惯云楼的规矩,云楼的秩序,认为一些事情就是理所当然,但这种在当年看起来很好的粗陋规矩,注定会因为时代的发展显现出野蛮粗暴的一面,从保护变成伤害和束缚。
总有一些新人不愿意继续遵守老规矩。
新秩序已经在酝酿。
如催债人赤蛇,又或者眼前这些东坊帮派成员所信奉的规矩,其中有很多部分都已经失序,摇摇欲坠。
“呃……”安乐咬着牙拼命挣扎,可几个人,哪怕仅仅只是健壮的女人,合起来的力气也不是她一个没有正经修行过的女孩可以反抗,她的一切行动都只能是无用之举。
人群里有人议论:“哎呀,看着孩子也挺可怜的,可惜他们是实实在在的犯了规矩,我们不好出手帮忙,咱们北坊的北师爷也不能护着他们。”
“规矩是这样的。”有人附和。
更多的人则站在一边闲谈,看着东坊来的人砸店,扯掉珠帘,砸烂柜台,把伙计和老板娘打的抱着头在地上呜咽的哭。
没人出来阻拦。
槐序看着女孩倔强的脸,还有周围那些说风凉话,看着就让他觉得特别讨厌的人,叹了口气。
他身子虚,还缺点补品。
东魁首的人手下本来就不干净,干脆就拿这些人开开刀,用他们的性命来补补身子吧。
杀点恶人,应该没有违背承诺。
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深处。
正在看戏的一个人突然感觉后脑勺一凉,有个枪口一点点从后脑移动到太阳穴,吓得他两股战战,不敢言语,又听见有个沙哑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去,和那个东坊的人说句话。”
东坊来的人正抓着店主的衣襟,数着时间扇耳光,等着店里的人砸完东西。
突然旁边有个人连滚带爬的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烬宗?”他皱起眉毛。
“……第一?!”
他松开安乐的父亲,拽住那个人,瞪着眼质问他:“你可别唬我!这家真有人去烬宗考出个第一?他们那考试的难度,想拿满分可是连学府的人都得费点劲!”
“哪敢,哪敢啊!”
那人颤颤巍巍的举着手,“这都是一问就知道的事,规矩我懂得,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扯谎。”
东坊来的人松开手,几步走进店内,呵斥几句:“停下!都停手!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就当给北坊的人留个面子,牌匾也给他们留着吧。”
打砸的声音很快停下,只剩被打的人还在呜咽的哭。
领头的男人叼着烟领着一群人出来,笑嘻嘻的示意几个人把女孩放开,朝她一拱手:“看不出来,还是个文化人,我们一向都尊敬有文化的人,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还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家做各家的生意。”
围观的群众听到烬宗入门第一的名声,议论纷纷,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感到意外。
在九州质朴的观念里,有文化就等于未来可能会有实力,不说成为坊间传闻里的那些神秘的大师、真人,能入精锐之流,只要不犯大错,也不能随意招惹。
现在逞凶的这伙人,在凡俗之辈里也算是弱的,自然不敢继续对烬宗的人下狠手。
今天他们离去之后,就会有人时刻关注这一家糕点铺子。
倘若未来安乐能成为中级信使,乃至真正得了传承的灰烬信使,他们说不定还要登门赔礼道歉,姿态有多低,全看对方未来的‘文化’能有多高。
东坊来的人向围观的人作抱拳礼,当众宣布今日之事已经了结,往后只要不再犯,照旧还是遵守那套老规矩。
领头的男人抽着烟,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人从人群自动分出的小路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安乐急忙跑过去扶起父亲,咬着牙不想哭出声,眼泪却滚落下来。
这时候,街坊邻居才热心的过来。
有人已经喊来大夫。
有的嘘寒问暖。
还有的则是夸奖安乐的脑袋瓜子真是聪明,只上过几年学,就考进烬宗成为信使。
她看着父亲被人抬起来送去诊治,视线穿过人群,一双冷冽的红瞳正凝视着她,那人手里还拿着一个从地上捡的桂花糕,不紧不慢的吃着。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眼神,他转过身没入人流,消失无踪。
她像是想到什么,急忙穿过人群。
“槐序!”安乐大喊。
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