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64章:请君入瓮
第二卷 第64章:请君入瓮 (第2/2页)命令通过加密频道瞬间传达到每个行动队员的耳中。旧货市场对面居民楼六楼的窗帘后,狙击手调整了瞄准镜的焦距。市场四个出口,伪装成环卫工、小吃摊主、醉汉的特警队员微微调整了姿势。下水道检修口下面,两名队员屏住了呼吸。
一张由人力、技术、战术交织成的天罗地网,在旧货市场的夜色中无声收紧。
老张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向市场中央那个早已干涸的喷泉池。池边有一排铸铁长椅,漆皮剥落,露出暗红色的锈迹。他走到第三张长椅前,左右看了看,然后迅速蹲下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塞进长椅左下角一块松动的砖块后面。
这是情报交易中最经典的“死投”方式:放置情报,离开,接收方会在安全的时候来取。没有直接接触,没有电子痕迹,最大限度降低风险。
他做完这一切,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深吸了一口气。夜风带着凉意,吹动他花白的头发。有那么一瞬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厚重的云层散开了一角,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从旁边的小巷里踉跄着冲出来,直直撞向老张。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老张的眼镜飞了出去,在水泥地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醉酒男人含糊地说着,伸手去拉老张,但那只手在接触到老张手臂的瞬间骤然发力,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了他的手腕。
老张慌乱地摸索地面:“我的眼镜!我看不见……”
醉酒男人凑到他耳边,酒气喷在他的脸上,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冰冷,带着金属般的质地:“老张,‘先生’让我问你,为什么背叛组织?”
老张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那是一种血液瞬间从脸上褪去的、死灰般的白。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这个意外完全不在计划之中,不在任何一方的计划之中。
指挥车内,陈支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车厢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那个人是谁?我们的部署被渗透了?!”
陆辰已经将监控画面放到最大,面部识别系统正在高速比对。“面部识别显示,他是市场附近的惯偷,外号‘老猫’,有三次盗窃前科,去年刚出狱。数据库显示他与老张没有任何关联,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他怎么知道老张的身份?怎么知道‘先生’?”陈支队的声音绷紧了,“除非——”
“除非他根本不是‘老猫’。”陆辰接上了后半句,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或者,他是‘先生’派来灭口的。”
旧货市场上,老张已经被“老猫”从地上拽了起来,一只手臂被反拧到背后,踉跄着被拖向市场后门。那里有一条狭窄的巷子,没有路灯,是监控的死角。
“救……救命……”老张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嘶哑。
周围有几个路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这边。“老猫”立刻提高了音量,喷着酒气喊:“看什么看!我爹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这解释勉强说得通,路人犹豫着,没人上前。
指挥车内,陈支队盯着监控画面上那两道拖拽的身影,额角的青筋在跳动。他的手指按在无线电发射键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队长,目标正在被带向监控盲区,”监听频道里传来前方队员的声音,“请求指示!”
陈支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断。
“行动!”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炸响在每个队员的耳中,“行动!保护老张安全!必要时可动用非致命武力!重复,保护目标安全为第一优先!”
命令下达的瞬间,旧货市场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便衣警察从四面八方涌来——卖旧书的李明丢下手中的书,从摊位下抽出手枪;对面楼顶的狙击手打开了激光瞄准器,一个红点落在“老猫”的右肩;市场出口的“环卫工”扔掉扫把,拔出了配枪。
“老猫”见势不妙,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不是普通的水果刀,而是刀身带着血槽的军用***。刀刃抵在老张的脖子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老张浑身一僵。
“都别过来!”“老猫”嘶吼着,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否则我杀了他!退后!全部退后!”
市场里的游客和摊贩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叫声、哭喊声、奔跑的脚步声瞬间响成一片。有人打翻了摊位,旧货撒了一地;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更多人朝着出口疯狂涌去,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老猫”挟持着老张,一步步退向巷口。他的手在发抖,但刀尖紧紧贴着老张颈侧的动脉,只要轻轻一划,就是致命伤。
关键时刻,市场里的公共广播系统突然响起了陆辰的声音。那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市场的每个角落,平静,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老猫’,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放开人质。‘先生’早就放弃你了,你不过是他丢出来试探的弃子。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他们还在家等你。”
这句话让“老猫”明显动摇了。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持刀的手微微颤抖。老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松动,他猛地向后一仰头,后脑重重撞在“老猫”的鼻梁上,同时左手肘狠狠向后撞击对方肋部。
“老猫”吃痛,手上的力道一松。老张趁机挣脱控制,向前扑倒。几乎在同一瞬间,对面楼顶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狙击手扣动了扳机,一枚橡胶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老猫”持刀的右手手腕。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三名特警队员如猎豹般扑上,将“老猫”死死按倒在地,转上手铐,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凌晨两点,市局审讯室。
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在金属桌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老张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铐在椅子的扶手上。他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枯槁。那副摔裂的眼镜被放在桌角,镜片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纹。
陈支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水。他把水放在老张面前,然后在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却仿佛隔着一道深渊。
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分钟。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气流声,以及老张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陈支队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老张抬起头。没有眼镜,他的眼睛显得有些模糊,但眼中的情绪却异常清晰——那是一种混合了绝望、释然、愧疚和疲惫的复杂情绪。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
“三年前。”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女儿……小雨,确诊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高危型。医生说,要移植,要去美国做一种新的疗法,成功率能到百分之六十。但全部费用加起来,要两百八十万。”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把房子卖了,把能借的钱都借了,凑了一百五十万。还差一百三十万。我老婆那段时间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然后‘先生’的人就找到了你。”陈支队接了下去,不是疑问,是陈述。
“对。”老张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沿着脸上的皱纹流淌,“他们说,只要我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小雨的治疗费他们全包。第一次,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信息——某个嫌疑人的行动规律,某次搜查的时间安排。后来,要的东西越来越重要……直到周启明这个案子。”
他睁开眼睛,看着陈支队,眼泪还在流,但眼神却异常清醒:“老陈,我知道我对不起这身警服,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人。但小雨今年才十四岁,她的人生还没开始……我没得选。我真的没得选。”
陈支队没有说话。他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灯光下缓缓上升。他抽了半支烟,才又开口:“小雨现在怎么样?”
“上周刚做完第三次化疗,医生说……效果不错。”老张的声音抖得厉害,“如果顺利,下个月可以去美国。”
“钱呢?”
“他们……付了前期的八十万,说剩下的等周启明的案子了结……”
陈支队掐灭了烟,站起身。他走到单向玻璃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也看着玻璃后面——陆辰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段解码后的信息。
那是老张在审讯室里,用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时发出的摩斯密码。节奏很轻,很隐蔽,如果不是陆辰一直在观察,根本不会注意到。
密码翻译过来只有六个字:
“‘先生’已知情,计划有变。”
陆辰抬起头,透过单向玻璃,与陈支队对视。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换了信息。
陈支队转身,走回桌前。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老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最后一个问题,老张。你刚才敲的密码,‘先生’已知情——他知的是什么情?是我们设的这个局,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是双面间谍?”
老张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收缩。
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夜的暴雨洗过的城市,在晨光中逐渐苏醒。街道上开始有早班公交车驶过,有环卫工在清扫街道,有早餐铺子升起炊烟。
一场精心策划的抓捕行动成功了,一个潜伏三年的内鬼被挖了出来。但指挥车里,没有人露出笑容。
陆辰关掉监控屏幕,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电脑屏幕上,那个代表“先生”的黑色头像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信息,没有任何痕迹,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所有靠近的光。
陈支队走出审讯室,来到走廊的窗前。他点了一支烟,但没抽,只是看着烟在指尖缓缓燃烧,灰白色的烟灰一点点变长,最终承受不住重量,断裂,飘落。
“我们抓到了老张,”他像是在对陆辰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但感觉像是输了一局。‘先生’用一个弃子,换了我们所有的底牌。他知道我们的技术手段,知道我们的行动模式,知道我们会怎么布控,怎么收网。”
陆辰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晨光正一点点染亮天际线,城市的轮廓在光线中逐渐清晰。
“这才是开始,陈队。”陆辰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一种冰冷的、钢铁般的坚定,“他知道了我们的底牌,我们也知道了他的风格——精密,冷酷,擅长利用人性的弱点,而且从不吝于牺牲棋子。”
他转过头,看着陈支队:
“下一次,我们会准备更好的牌。而‘先生’……他总会再出手的。只要他出手,就会留下痕迹。下一次,我们不会给他机会。”
晨光终于突破了云层,金色的光线涌入走廊,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最终交汇在一起。
远处,城市开始喧嚣。
而另一场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