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惶惶不安气氛惊(二)
第六章惶惶不安气氛惊(二) (第2/2页)“按这进度,护城河六日内便可完工。”一名官员指着远处的崇善寺,“厢军指挥使已带人去拆佛像了,预计能得铜十万斤。”
张孝纯望向崇善寺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告诉厢军指挥使,佛像要拆得彻底,一点铜都不能浪费。”
他顿了顿,“另外,让录事参军统计全城的神臂弓和步弩,不够就去民间征集弓箭,哪怕是猎弓也要收上来。”
今晚以后的太原城,成了一座带满锋刺的堡垒,来来往往的脚步掩盖了街道上的车辙,也掩盖了无数人彻夜未眠的叹息。
城头上的守军裹紧了铠甲,望着漆黑的北方,仿佛已听见金军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十一月十七日,代州城破的血腥气顺着滹沱河飘到崞县时,代州西路巡检使李翼正站在县衙的石阶上磨箭。
他的铁胎弓已用了十五年,牛角弓梢被汗水浸得发亮,箭头在青石上蹭出火星,映得他眼角的刀疤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李巡检,城西的粮窖已加固好了。”
县丞王唐臣抱着账册跑来,官袍下摆还沾着泥,他刚领着百姓把最后一批粟米搬进地窖,用砖石封了入口。
话音未落,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个溃兵滚下马背,有人指着北方只说了个“金”字,便栽倒在地。
李翼猛地站起身,铁弓“啪”地拍在石阶上:“折裨将!”
“在!”折可与从校场奔来,甲胄上还沾着训练时的尘土。这位年轻人虽只是裨将,却带着折家世代相传的悍勇,腰间的横刀还是他父亲攻打西夏时用过的。
“末将已把两千守军分到四个城门,民壮也按户抽丁,每户出一丁上城。”
“不够。”
李翼扯下腰间的箭囊,往石阶上一倒,三十支狼牙箭滚出来,每支箭镞都闪着寒光,“去告诉百姓,金狗破了代州,正在四处掠粮,想活命的就拿起家伙守城。”
县衙外的鼓楼上,知县李耸正敲着梆子召集百姓。
他那身青色公服在乱民中格外显眼,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道:“知县大老爷,咱们降了吧,听说代州降了的都活下来了!”
“降?”
李翼骑马赶到,声音像淬了冰,他张弓搭箭,箭头直指北方,“看见那片黑云了吗?那是金狗的马队,他们要的是粮食和活人,降了也是被剥皮填沟壑!”
百姓们吓得噤声,折可与怒声道:“俺折家世代守边,祖父死在灵州,父亲死在横山,就没听过‘降’字!愿意守城的,跟俺来!”
城外的田野上,逃难的百姓如蝼蚁般溃散,哭嚎声撕碎了初冬的寒风。有人背着老母,拖着幼子,更多的人空着手,只是麻木地奔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确实有恶鬼。
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金军骑兵如潮水般漫过山丘。
铁蹄踏碎冻土,长刀映着寒光,他们的皮帽上结着冰霜,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雾。
这不是西路军的主力,而是一支由悍将完颜拔离速率领的偏师,奉命扫清通往太原的障碍,但即便是偏师,对这座小城而言也是灭顶之灾。
十八日黎明,金人的先锋骑兵到了崞县城下。
三百多匹战马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绕着城池大声嘶吼,意图用恐吓,吓破城里守军的胆子。
“放箭!”李翼大吼一声,城墙上的民壮纷纷放箭,箭雨如蝗,射得金军退避。
折可与在西门看得清楚,金兵的主力还在后面。
金军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在城外扎营。
夜幕降临,金营的火把连成一片血海,照亮了半边天空。城内的百姓缩在屋里,听着风中传来的号角声、马蹄声,还有……惨叫声。
金军在扫荡周边村落。
“他们…他们在杀人…”一个逃进城的老农瘫在地上,裤裆湿透,“张家村…全没了…女人被拖走,孩子…孩子被挑在枪尖上…”
县衙内,知县李耸面色惨白,县丞王唐臣双手发抖,县尉刘子英与监酒阎诚不停地灌着烈酒。
“我们…我们是不是该…”王唐臣声音发颤。
“投降?”
折可与,这位折家年轻将领冷笑一声,“金人破代州时,四处抢夺钱财不说,女人充为营妓,你确定要降?”
堂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