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借命
第12章 借命 (第2/2页)烂花瓣中间躺着三样东西: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一张泛黄的婴儿照,还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黄纸。
她展开黄纸的瞬间,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张用朱砂写就的契约,字迹扭曲得像蜈蚣,边缘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上面的字却清晰得刺眼:
“以槐花阳寿三十年,换孙儿余长白性命至二十五岁;届时以吾魂为偿,抵孙儿所欠槐花之寿。”
最后那个“寿”字,墨色很深,深得像血,仿佛刚写上去一般。
“轰隆——”
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炸响,刚才还灰蒙蒙的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像被墨染过似的,瞬间压到槐树梢头。
风卷着槐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无数人在哭。
那襁褓婴灵好像借势破了法器的桎梏,一步一步的朝着余长白走来。
每走一步,余长白的胸口就剧痛一下,像被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他疼得弯下腰,冷汗瞬间湿透了洗得发白的T恤。
“它这是......”胡老道将桃木剑横在余长白身前,剑刃却在发抖,“契约失效,它要亲自来收债了!”
“那这么说来,确实是我欠她的......”余长白蔫了,活像霜打的茄子:今年他二十三,奶奶的阳寿没有撑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契约失效了,更谬论奶奶会替他偿还...况且,这是为他借来的命,也合该他来还。
这条命,本来就不是他的。
余长白几乎是踉跄着冲向襁褓,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我欠的,我来还!”
“别傻!”何观如想去拉他,却被胡老道拦住。
胡老道突然从促销袋里掏出朱砂和糯米,又抢过木盒里的头发:“你奶奶留了后手!”他将白发扔进装朱砂的小罐里,“快!拿你手心血来!”
余长白愣住了,何观如已经抓起他的手,用美工刀划了道小口。血珠滴进朱砂罐的瞬间,胡老道点燃了罐里的发。
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带着股淡淡的槐花香。
烟雾中,一个模糊的老太太身影渐渐浮现。
她穿着藏青色的斜襟布衫,手里拄着枣木拐杖,正是照片上的余奶奶。
老太太的虚影对着襁褓深深一拜,声音苍老得像揉皱的纸:“槐花,娘替他还。”
襁褓猛地停住了。暗红色的液体从棉布上慢慢褪去,露出原本米白色的底色。那尖锐的哭声不知何时变成了呜咽,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原来如此......”何观如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日记里的话。
余奶奶年轻时难产,女儿槐花刚生下来就没了呼吸。她抱着死婴在槐树下哭了三天三夜,不知从哪学来了这禁术,将女儿的残灵封在槐木襁褓里,埋在阁楼地板下。
后来发现孙子余长白天生短命,她才狠心签下契约,以女儿本应有的三十年阳寿,换孙子活到二十五岁。她本想在今年槐花开时,用自己的魂魄抵消这笔债,却没料到自己会提前去世,契约失效,槐花生灵只能亲自来索命。
烟雾中的老太太虚影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襁褓。襁褓突然软了下去,像片真正的棉布,落在地上,再也没动过。暗红色的液体渗进泥土里,开出一朵小小的、白色的槐花。
乌云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重新落在槐树上。余长白捂着胸口,那里已经不疼了,只是空落落的。
他看着地上的棉布,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总在槐花开时给他做槐花饼,说:“多吃点,长命百岁。”
老赖鬼飘到何观如身边,难得没开玩笑,只是叹了口气:“他奶奶用自己的魂,把欠的债一笔勾销了。”
胡老道收起罗盘,铜针已经恢复平静。
他看着那朵从泥土里开出的白槐花,突然捋着山羊胡道:“这禁术最损阴德,你奶奶却改了它的凶性......也算奇事。”
何观如捡起地上的日记本,仰头看向天空。
世间缘分因果最难测。
余长白接过日记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风穿过槐树叶,这次不再是哭声,而是像有人在笑,很轻,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