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大院里的暗流
第一卷 第3章 大院里的暗流 (第1/2页)三个字,砸在地上,闷响。
林秀云脊背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
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煤炉的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映着眼底那簇被广播词点燃、又被男人沉默压住的火苗。
她没吭声,喉咙发紧,手指在袖筒里蜷得更深,指甲都掐进掌心
扑通一声,一只老鼠找食吃不小心掉进水池里了,随即是唧唧的逃命声。
周建刚也没再说话。
他低着头,捻着那截断绳,那动作宛如上世纪鲜活的木乃伊。
屋里只剩下煤块燃烧细碎的噼啪声,和小海缩在床边,大气不敢出的细微呼吸。
静。
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半晌,周建刚像是捻够了,手指一松,那半截脏污的断绳轻飘飘落在地上,像死神落幕的景象。
他弯腰,从墙角那个油得发亮的工具袋里摸索,掏出一卷灰白色的电工胶布。
慢条斯理的扯开胶布。
他搬了把椅子,踩上去。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难听的吱嘎声……
他毫不在意,仰着头,十分享受的用那胶布去缠灯绳的断口。
胶布太久了,缠了两圈就滑脱,他又缠,更用力,胶布拧成了难看的疙瘩,勉强把断掉的两头接在一起。
他长吁了一口气,拉了一下。
啪嗒。
灯绳没再断,但头顶那盏十五瓦的灯泡,也只是敷衍地闪了闪,亮起一团昏黄模糊的光晕,还不如炉火明亮。
但他看起来十分满足的翘起了嘴角。
林秀云看着那团勉强亮起的光,又看看男人倔强的背影,心口那块冰,好像又往下沉了沉,沉甸甸地坠着胃。
她转身,走到墙角的旧木箱边,蹲下。
解开布条,掀开箱盖,樟脑味儿混着尘土气冲出来。
她的手探进去,越过那叠压箱底的旧衣,越过李红梅刚给的那块簇新的深蓝劳动布,指尖在最底层,一个硬硬的、用厚布裹了好几层的小包上停住。
她顿了顿,手指有点抖。
最终还是把它掏了出来,没打开,紧紧攥在手心。
布包不大,但鼓囊囊的,令人好奇。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
小海还缩在那里,抱着那个脏兮兮的破布团,大大的眼睛里溢满小孩子懵懂的紧张。
林秀云怜爱的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细软的头发,低声说:“小海乖,闭上眼睛睡觉,妈给你变个戏法。”
小海很乖,立刻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背对着周建刚。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在她身上捉摸不透的游弋。。
她吸了口气,胸闷的难受
。
一只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着,飞快地解开那个硬布包最外层的结。
手指触到里面卷着的、带着油墨味儿的纸票边缘。
心砰砰的跳。
她没数,也来不及数,只凭着感觉,飞快地从那卷得紧紧的票子里,捻出两张最硬挺、面值最大的——两张崭新的“大团结”,十块钱。
她把剩下的票子连同布包迅速塞回怀里深处。
攥着那两张还带着体温的十块钱,紧张的像做贼。
她轻轻放下已经在她怀里装睡的小海,给他掖好被子。
然后转身,没看周建刚,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
走廊里的穿堂风像冰水泼面,冷嗖嗖的。
“我去趟红梅家,”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问问小海毛衣领口的花样。”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屋里昏黄的光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迈开步子。
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下到二楼,水房那边有隐约的说话声。
林秀云像惊弓之鸟,贴着另一侧的墙根,飞快地溜下去。
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直到推开一楼陈志远家那扇透着亮光和邓丽君歌声的门,才稍稍缓过神。
陈志远正翘着二郎腿,就着花生米抿小酒,收音机里邓丽君咿咿呀呀地唱着《甜蜜蜜》。
看见林秀云进来,他一点不意外,放下酒杯,脸上堆起那种了然的笑:“哟,秀云妹子,想通啦?”
林秀云反手关紧门,把走廊的冷风隔在外面。她走到桌前,没坐。
昏黄的灯光下,她脸色有点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摊开一直紧攥着的手。
两张簇新的十元钞票,在她汗湿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
崭新的油墨味混着她手心紧张的汗味儿,有点冲鼻。
“志远哥,”她声音有点发紧,但异常清晰,“缝纫机,我要了。这是定金,剩下的…我想办法凑。最迟…最迟年前。”
陈志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一朵吸足了水的喇叭花。
他没急着去拿钱,反而慢悠悠地又呷了口酒,眯着眼:“年前?秀云妹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过嘛,谁让你是我家红梅的好姐妹呢!哥帮你垫着点,先让南边发货!这‘蝴蝶’啊,翅膀扇得快,迟了可就飞别人家炕头上去喽!”
他这才伸手,两根指头捻起那两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票子,对着灯泡照了照水印,满意地揣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还拍了拍。
“成了!包在哥身上!”他拍着胸脯,“你就等着听那‘嗒嗒嗒’的响儿吧!”
那声“嗒嗒嗒”,像带着钩子,勾得林秀云心头一热,随即又被巨大的空洞和恐慌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陈志远家门的,只觉得脚步虚浮,后背一层冷汗,被冷风一激,透心地凉。
回到家中,周建刚已经躺在床上,看样子并没入睡。
她看了看小海,简单洗漱了一下,沉默地躺到床的外侧。
黑暗里,两人背对着背,中间像隔着一条冰河。
只有小海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妈妈怀里拱了拱,发出一点安稳的鼾声。
林秀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轮廓。
外面不知哪家的猫在凄厉地叫春,一声长,一声短,挠得人心慌。
怀里那点钱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胸口生疼。
陈志远拍胸脯的保证犹在耳边,可那“嗒嗒嗒”的声音,听起来却像催命的鼓点。
天终于亮了,林秀云第一个来到厂里。
巨大的织布机排列成行,像沉默的钢铁怪兽,吞吐着雪白的棉纱。
车间里的轰鸣声似乎比往日更刺耳。
“秀云姐…”年轻女工凑过来,眼神闪烁,“你跟吴宏海…高中那会儿…真没啥?”
马兰花也凑了过来,“哎哟喂,这一晚上,闹腾得我呀,心口直扑腾!你们说厂长的儿子啊!偷自家的棉纱!嘿!这胆儿肥的,能撑破天!你们说说,这得偷了多少?够换几辆‘飞鸽’?够娶几房媳妇?”
她小眼睛眯着,闪着兴奋又刻薄的光,轻蔑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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