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宫里的显微镜囚徒
第六章 深宫里的显微镜囚徒 (第2/2页)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炭盆里的火苗越来越微弱。
终于,那片幽蓝色的微光在视野中逐渐清晰、放大!
不再是第一次在停尸房血液中看到的、相对分散的针状结晶。这一次,因为样本取自心脏边缘,是毒素侵蚀最核心的区域,视野中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无数极其微小、棱角分明、闪烁着幽冷蓝光的针状结晶,紧密地、如同贪婪的寄生虫般,附着在几块更微小的、暗红色的、早已失去活性的肌肉组织碎片上!这些结晶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如同冰花绽放般的辐射状结构!在结晶最密集的中心区域,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结晶尖端,深深刺入了那些肌肉组织的纹理之中!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最后的生机!
苏砚的心猛地一沉。这景象,比单纯的毒素结晶更加直观地展示了“寒潭泪”的霸道和邪恶!它不仅仅是一种毒药,更像是一种活着的、具有侵蚀性的“冰之诅咒”!
他强压着心头的震动,仔细观察。除了那标志性的幽蓝针晶,在结晶的间隙和肌肉组织的边缘,他还注意到了一些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如同碎冰屑般的颗粒,以及一些更加细微的、难以分辨形态的深色杂质。
这些是什么?是“寒潭泪”的伴生物?还是样本在采集和保存过程中混入的杂质?
线索!这些都是宝贵的线索!
苏砚立刻直起身,快步走到桌边。桌上空空如也,没有纸笔。他目光一扫,看到食盒里有一块用来垫碗碟的、吸水性尚可的粗麻布。他毫不犹豫地扯了过来,又拿起一根之前宫女送来的、尚未使用的竹筷,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这是他坚持留下的唯一“武器”)将筷子尖端削尖。
他回到显微镜旁,再次凑近观察。这一次,他更加专注,试图将那些细微的、非针晶形态的颗粒和杂质,在脑海中牢牢记住它们的分布、大小和形态特征。然后,他拿起削尖的竹筷,小心翼翼地在粗麻布上,凭借记忆和显微镜下的印象,极其笨拙地勾勒、描绘起来。
没有专业的绘图工具,没有精确的度量衡,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用点和线,大致标记出那些特殊颗粒的位置、相对大小和形态轮廓。幽蓝针晶用深色的点密集表示,透明碎屑用浅淡的短线勾勒,深色杂质则用更小的黑点标注…
画得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扭曲变形。但苏砚毫不在意。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建立的第一份“毒物显微档案”!是破解“寒潭泪”之谜的起点!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将显微镜下那片致命冰原的每一处细节都烙印在粗麻布上时——
笃…笃…笃…
殿门再次被轻轻叩响。
苏砚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望向门口。这么晚了,会是谁?王德全?还是…不速之客?
他迅速将画着潦草图案的粗麻布揉成一团,塞进袖中。同时将显微镜和载有毒晶样本的鱼鳔薄片迅速拢到桌案内侧,用衣袖盖住。然后才沉声道:“何人?”
“苏…苏供奉…”门外响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颤抖和恐惧的声音,竟然是…张大夫?!
苏砚眉头紧锁。他来做什么?是奉了谁的命令?还是…?
“夜深了,张大夫何事?”苏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疏离和警惕。
“苏供奉…开…开门…求求您…开开门…”张大夫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救…救救我…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灭口啊苏供奉!!”
杀他灭口?!苏砚心头剧震!李辅国的余党?还是…侯府?!
他快步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向外望去。昏暗的廊灯下,只见张大夫形容枯槁,衣衫凌乱,脸上带着淤青,一只眼睛肿得老高,正惊恐万分地不断回头张望,仿佛黑暗中有择人而噬的猛兽在追赶!他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瑟瑟发抖。
不像是陷阱。那种恐惧,装不出来。
苏砚略一沉吟,猛地拉开了殿门!
张大夫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了进来,进门后立刻转身死死顶住房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涕泪横流,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
“怎么回事?谁要杀你?”苏砚压低声音,目光如电扫视着门外漆黑的回廊,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将门关上闩好。
“是…是侯府的人!还…还有…宰相府逃出来的…几个…几个亡命徒!”张大夫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们…他们知道我在静思阁…看到了…看到了您…您那神乎其技…不不不…是那显微镜下的…真相!他们怕…怕我说出去…怕我指证…要把我…要把我…”他惊恐地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划,意思不言而喻。
苏砚眼神冰冷。果然!侯府和李辅国余党都坐不住了!张大夫作为静思阁的目击者,成了他们首先要清除的隐患!
“你怎么逃出来的?为何来找我?”苏砚的声音依旧冷静。
“我…我趁他们不备…打翻了油灯…从狗…狗洞爬出来的…”张大夫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后怕,“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宫门落钥了…只有…只有您这里…或许…或许能…”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砚,里面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哀求!
“苏供奉!苏…苏大人!”张大夫突然手脚并用地爬到苏砚脚边,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裤脚,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声音嘶哑地哀求道:
“我…我张鹤行医数十载…自诩精通岐黄…今日…今日方知…自己坐井观天…见识浅薄如同蝼蚁!您…您那手段…那显微镜…是仙术!是神迹啊!”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狂热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求苏大人!收我为徒!!”
“张鹤愿拜在大人门下!为奴为仆!端茶倒水!只求…只求能追随大人,学习这…这窥见生命本源、洞察疾病真相的无上大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不顾一切地就要对着苏砚砰砰磕头!
苏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他看着脚边这个曾经对自己不屑一顾、斥为妖邪的名医,此刻却像个最狂热的信徒般跪地哀求拜师…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然而,就在张鹤额头即将触地的瞬间——
“呵…呵呵呵…”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夜枭低鸣般的诡异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殿内响起!
笑声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头顶的房梁阴影处!
苏砚和张鹤的身体同时猛地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苏砚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大殿高高的、被阴影笼罩的横梁之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蹲伏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全身包裹在紧身的夜行衣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两点幽冷、非人的、如同毒蛇盯住猎物般的…绿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