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舟行险滩
第四十九章 舟行险滩 (第2/2页)少年的手心全是汗,布角被攥得发皱。他想回染坊报信,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从织造府出来——是落霞镇的李栓柱,背着个药箱,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慌张。
落霞镇·老槐树
李木匠坐在槐树下,手里摩挲着沈砚安送来的“落霞红”料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沈砚安的小闺女趴在他膝头,手里抓着块兰草纹银锁,是阿竹临走前托人带来的,说“三爷爷让给妹妹压惊”。
“爹,您就别瞒了。”沈砚安站在旁边,声音带着哽咽,“南京来的人找过您,问三爷爷当年在落霞镇藏了什么,对不对?”他看着父亲躲闪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您是不是知道沈墨的事?知道当年是谁害了三爷爷?”
李木匠的咳嗽停了,眼里的光像燃尽的炭:“有些事,烂在土里比说出来好。”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染谱,“这是当年沈墨派人烧槐木染缸时,我偷偷捡的。你三爷爷若问起,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砚安接过染谱,指尖触到焦黑的边缘,忽然想起阿竹信里说的“南京织造府的李大人,总打听落霞镇的染缸”。这半块染谱,难道藏着沈墨和靖王勾结的证据?
运河·乌篷船
沈砚猛地睁开眼,右肩的剧痛让他清醒过来。苏微正用银针给他放血,额角的汗滴落在他手背上,像颗冰凉的泪。“刚才做了个梦。”他喘着气说,“梦见沈墨站在染缸边,说‘这颜色太艳,得加点灰才耐看’。”
苏微的手顿了顿:“他是在提醒你?”
“是在警告我。”沈砚的目光落在舱外,南京城的轮廓已在暮色中浮现,像块巨大的“墨灰”色剪影,“他们想让我重蹈沈墨的覆辙,用染坊的名义做脏事。”他忽然抓起染谱,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他昨夜补的批注,“沈墨的密信残片,藏着靖王贪墨织造府库银的证据,周大人定是发现了这个,才遭了毒手。”
船靠岸时,沈明和陈小姐已在码头等候。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的,看见沈砚发白的脸色,陈小姐忽然跪下:“三爷爷,分号的账房先生卷款跑了,还偷走了三本染谱!”
沈砚扶住她,指尖触到她颤抖的肩头:“是我让他走的。”他早料到会有内鬼,故意在账房放了假账和残缺的方子,“现在,该收网了。”
阿竹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举着块“墨灰”样布:“三爷爷,李栓柱大叔在织造府!他……他给李大人送的药里,有苏木汁!”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李栓柱是李木匠最信任的伙计,当年还帮着掩埋过沈墨的罪证。他忽然想起落霞镇的老槐树,想起那半块烧焦的染谱——原来所有的线,都系在落霞镇那口染缸里。
暮色四合时,南京城的灯笼次第亮起,像串“醉胭脂”色的珠子。沈砚站在染坊的院子里,看着晾布架上飘动的“烟霞色”,忽然对苏微道:“明儿,你带陈小姐和阿竹去寒山寺暂避。”他从袖中取出紫檀木盒,“这半块‘雨过天青’,该见见光了。”
苏微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疼:“要去一起去。”她转头对沈明道,“落霞镇的李木匠那里,得派人送个信。”
沈明点头的瞬间,染坊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南京织造府的灯笼在夜色中晃动,为首的李大人披着件“烟霞色”官袍,在门口勒住缰绳,声音像淬了毒的染材:“沈大人远道而来,本官特备薄酒,为您接风。”
沈砚看着他官袍上那抹刺眼的红,忽然笑了。这颜色,像极了沈墨当年最爱的“醉胭脂”,也像极了周大人验尸格目上那道模糊的血痕。
他知道,今夜的南京城,将被染成什么样的颜色。而落霞镇的老槐树、苏州的染缸、南京的织造府,所有散落的线,都将在这场夜色里,紧紧缠成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