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无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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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头一年冬，是我们知青组的“黄金期”。那阵，正值“再教育”最高指示刚发表不久，我们因为是省、市的“试点”和“先遣队”，又依照战争年代的做法，搞了知青点内部的“供给制”，因而获省、市“先进集体”称号。L捧奖状回来那晚，全大队七十多名知青点起火把，狂欢出村，登上村外不远处的汉帝陵陵顶。凛冽寒风扑面，幽旷深邃的夜空点点亮星，俯瞰则雪原皑皑，千里冰封……十数处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几十人狂呼乱舞，L乘兴朗诵着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段，知青组“二把手”W则站在陵顶边双手叉腰，豪情万般地唱起“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年冬，直到除夕夜也没人返城回家。L布置，由各小组自行组织，分头到社员家拜年，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激情又新鲜地过了个革命化的春节。
　　
　　可谁能想到，鞭炮、锣鼓声刚刚响过，未等到冰雪消融，春妇人便已在悄悄实施着她蓄谋已久的“阴谋”。
　　
　　杨柳绿了。桃花红了。枯涸一冬的二道塬塬边高干渠里，白沫翻滚，淌来浑黄的渭河水。深绿的麦苗一夜间蹿起老高，在这个俗称“清明苫老鸦”的季节里，牛、马和社员家后院的猪圈里，嘶吼窜腾，都起了阵莫名的骚扰和冲动。
　　
　　闯祸的却是我们小组豢养的小公狗“阿里”。这家伙尽管一周岁未过，奶毛还没褪尽，却竟然迫不及待，加入进老畜们发情骚动的行列。但见它狂吠乱咬，掐头苍蝇似红着眼，周村子胡窜乱跑——可巧这村里虽有人养狗，却全都和阿里一个“属性”，腿裆里硬邦邦戳着根不肯安分的孽物……终于这笨狗由发情到变态，狼一样显出野性，且无视当时正进行到白热化状态的“清理阶级队伍”，没咬地富反坏或哪怕是富裕中农，却偏偏咬了村里最资格深沉的老雇农李队长家里的鸡。咬了不算，还炫耀似叼着，血淋淋地绕村子狂吠乱窜——结果被事主“狗脏俱获”，逮住绑了，一并送到我们的门前。
　　
　　李队长其实为人极好，绑阿里送来，并非为索赔问罪，只是笑呵呵再三解说道：“这狗怕不对劲儿，八成是疯了！咬只鸡不值啥，咬了人就不得了了……”说毕还怕我们将这事看得严重，摸着两撇细胡须笑道：“拿鸡过来，是为了叫你的看看，我没给你的狗栽赃。看了就赶紧挖坑埋了，我知道你们城里人都属黄鼠狼，可这鸡是疯狗咬的，再馋也万万不敢吃哦……”
　　
　　可我们的“头儿”L却不这么认为。或许，因当初抱这狗来养时，他就曾强烈反对，说是“玩物丧志”、“纯粹公子哥们儿的情调”，更或许因了抱来这狗、且天天给梳毛篦虱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弟弟小L——为严于律己，做样子以惩戒众人，他当晚就脸色阴沉地召集全组知青开会，组织学习《青年运动的方向》，叫大家认真就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问题，从思想深处检查。好一阵儿，见没人吭声，他按捺不住，点名训斥小L，从养狗惹祸、破坏与贫下中农关系，再批到小L平日里散漫、睡懒觉误工、多吃馍不顾他人、拉山头搞宗派、和几个“臭味相投”的搞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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