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师爷
第22章 师爷 (第2/2页)只见面前这位爷也不多废话,抬手推了推眼镜,音色温润,开口道:“两位爷,还有这位小姐,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话音落下,他极为得体地欠了欠身,随即向侧后方轻巧地退开半步,将身后一直静立的那位女子让到了主位。
“这位,”他微微侧身,恭敬地引介,“便是我们此行的把头,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了个名号——‘惊蛰’。”
那被称作“惊蛰”的女子一身利落黑衣,身姿挺拔如松,虽未言语,却自有一股沉静而锐利的气场迫人而来。
“后面那位兄弟,是俄国朋友,力大无穷,性子也直,道上朋友都唤他‘白熊’。”
身背后的两人一一介绍完毕,他这才转向我们,再次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丝谦和的笑意:
“至于小老儿,祖籍绍兴,前清年间,在江南几处衙门里混过口饭吃,做过几年管文墨、理刑名的师爷。本家姓钱,承蒙江湖朋友不弃,都叫我一声‘钱师爷’。”
他言语间分寸拿捏得极准,既点明了过往身份,又透着几分江湖人特有的圆融与自谦。
钱师爷脸上挂着那抹谦和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将他们三人——惊蛰把头、白熊兄弟以及他自己——的身份来历交代清楚。话音方落,他并未多言,右手却已探入长衫内襟,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扁平的黄铜烟盒。那烟盒包浆温润,显是经年之物。
只见他拇指一挑,“啪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几支纸烟。钱师爷的目光在我和老八身上微微一转,手腕轻巧地一翻,便将烟盒稳稳递到我俩面前。
这递烟的动作,绝非寻常——烟头整整齐齐地朝着左侧,而他的左手,也并未闲着,就在那烟盒递出的同时,钱师爷的左手极其自然地抬了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分别在我和老八的左肩胛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
那拍打的节奏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落在懂行的眼里,便是十足的‘水门’江湖“切口”了!
烟头朝左,暗示“左道”同源,同走水路;
左手拍肩(尤其是左肩),更是水上跑船、码头扛活、乃至水匪湖盗之间流传甚广的古礼,寓意着“同饮一江水,同分一瓢羹”,是邀你共享利益、共担风险的郑重表示。
非是常年混迹于江河湖泊、谙熟水上规矩的老江湖,绝不会使,也未必能一眼看透其中的门道。
我和老八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那层意思。
无需言语,我俩几乎是同时动作,一左一右,各自伸出右手。两根烟卷被稳稳地拈起。
紧接着,我俩又是极有默契地手腕一抬,将那尚未点燃的烟卷,轻轻巧巧地别在了各自的右耳廓上。烟纸贴着鬓角,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这别烟于右耳的举动,同样大有讲究。
它无声地回应着钱师爷的暗语:“路数已明,言语已清,来意已知,前面的话,我们哥俩已然认可了。”
这简单的一个动作,便是在这瞬息之间,于这呼啸的火车车厢中,完成了一次江湖人特有的、心照不宣的短暂结盟。一种基于共同理解的、脆弱的共识,已然达成。
接下来,才是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