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神仙托梦（下）

第四十四章　神仙托梦（下） (第2/2页)

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月光像水一样流淌。
　　
　　土司府门前的小广场上，摆开了十几桌长桌宴。受邀请参加长桌宴的，有赖石山村的全体村民，有除赖石山村村民外，在赖石山村战斗中的死难者家属，有上善观道士、嘎得教堂杂役、大东巴徒弟，还有不是上述之流的参加史道长养蛊捉鬼的所有人。当然，还有最大的一个鬼——狗养的二狗太君，他和以看门狗特派员为首的六个狗腿子，在唯一一张不是长桌的方桌上坐着。令众人非常想不通的是，那个带头铲除大烟的奸叫驴，竟然也在受邀请之列。
　　
　　看热闹的比受邀请参加长桌宴的人还多，除了那些不便外出的老人细娃娃和那两百多个参加过“操练”却没有死掉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挤在了土司府门前的小广场上。
　　
　　史道长、禹鼎新、高龙、烟锅巴、长皮自然坐在首席，连一贯东奔西蹿从不安分的九龙蛊，也人模狗样规规矩矩地坐了一个首席的位置。首席的旁边，就是那张不伦不类的方桌。还没等宣布宴席开始，从不喝酒的狗养的二狗太君，就擅自倒了一大碗“二流子汤”一饮而尽。
　　
　　月光完全照亮整个广场的时候，兴高采烈的禹鼎新才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望望月亮又看看大家。等众人安静下来后，禹鼎新才说：感谢各位赏光！现在，我代表土司府宣布三台事情。
　　
　　这三台事情，大家都不太清楚，或者说多少有些奇怪。不过大家都觉得开心，开心就行。
　　
　　第一台事情：请皮德先生继任嘎得教堂师傅。“皮德先生”是哪个？直到嘎得教堂年纪最大的那个杂役，在禹鼎新的再三催促下站起来，大家才晓得原来这个当年的土司府下人叫“皮德”，算起来，还是长皮的侄子。不过从今往后，不能直接叫刚刚认识的“皮德”，而要在后面加上“师傅”了。
　　
　　第二台事情：请莫尔根大东巴出任土主庙住持。烟锅巴得意洋洋地站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大笑着拍起巴掌来。大家都没有见识过原来的烟锅巴现在的莫尔根大东巴上刀山下火海和跳大神打哆嗦的本事，猜想着今后跳大神的时候，压轴戏肯定就是最初让人口水直流最后让人口干舌燥的吃饭碗了。
　　
　　第三台事情：任命皮恒昌为土司府总管，并请皮总管宣布几台重要的事情。这回，大家真正是目瞪口呆了。认识“皮恒昌”的人，一直认为禹鼎新是在开玩笑，虽然这个玩笑不至于会害死啥子人；不认识“皮恒昌”的人，见长皮像正在接受大东巴的“考察”一样站起来跟大家打招呼，就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实在是有些不得行，简直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在禹鼎新的再三催促下，长皮终于发誓赌咒一样宣布了那几台“重要的事情”，总共只有十个字：一，恢复生产；二，恢复学堂。
　　
　　禹鼎新扯扯皮总管的衣角，提醒他：三，第三。你先前不是背得的吗？
　　
　　皮总管搔着脑壳想了一想，才说道：三，二狗腿子奸叫驴，以这个等同吃大烟罪论处，赶出天石谷；今后若有再论种大烟者，以奸叫驴为例论处。
　　
　　莫尔根大东巴带头大声叫好。正偷吃偷喝埋头大嚼的奸叫驴，吓得将口中的羊肉一口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禹鼎新又扯皮总管的衣角：还有呢？继续说。
　　
　　皮总管又抓脑壳，竟然说：下面，请禹三少爷替我安排一下下面的事情。
　　
　　莫尔根大东巴又带头大声叫好。禹三少爷只好站起来，替皮总管安排说，从明天起就开始准备整田种庄稼，能种啥子就种啥子，能种多少就种多少，没有种子的，可以到土司府来领。从明天起，请学堂“先生”们、学生们像从前一样按时到学堂来，原大东巴迪尼体古“督学长”的位置，由现任大东巴莫尔根接替；“后勤长”的位置，由皮恒昌总管接任。
　　
　　许多面对大块大块的坨坨肉、大碗大碗的索尼玛酒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以为这回终于可以开始吃喝了，没想到禹鼎新和皮总管刚坐下去，史道长又意气风发地站了起来开始讲话。从天外神仙第一回光临天石谷讲到女娲土司造人补天，从禹氏先祖迷恋天石谷讲到禹成老土司遗愿禁绝大烟，从美国飞鸡蛋讲到九鼎九龙蛊（这期间，一部分坨坨肉和索尼玛酒，已经像中了九龙蛊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有最后一句话，才在偷吃偷喝昏昏欲睡的场子中引发了剧烈的骚动。
　　
　　史道长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个托梦的神仙，今天晚上也来了，大家请看——
　　
　　众人睁大眼睛顺着史道长的指向看去，就见那个托梦的神仙，从土司府大门走了出来，面如满月，凤眸星目，一身黑衣，仍然是先前居家守丧的样子；后面跟着背着个奶娃娃、挥舞着皮鞭的姬姜，还有活蹦乱跳的草乌箭。
　　
　　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月光像水一样流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