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借宿

第一百六十章 借宿 (第2/2页)

红墙家的院子被木棚遮盖，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汉正在木棚下做木工。不算大的庭院摆放着八具棺椁，显得有些拥挤。这些棺椁全部是原木色，都还没有上漆。
　　
　　老汉太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脚步声。
　　
　　丁时走到近处，出声道：“你好，我叫丁时，是一名游客，可以在你家暂住吗？”
　　
　　老汉回头，丁时和傻匕齐齐后退半步，只见那老汉的脸上有五道伤疤，看上去是猛兽抓伤，但什么猛兽会有五指呢？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因这奇特的伤疤，让老汉的脸看上去如同裂开一般。老汉一双明亮的眼睛打量着丁时和傻匕：“可以。翠花，翠花！”
　　
　　一名四十来岁的妇女许久之后才走出庭院，单看那呆滞的眼睛就知道这女人有问题。
　　
　　老汉道：“我叫铁柱，她是我媳妇翠花。翠花。”
　　
　　翠花反应很慢，但能听得懂人说话，好一会才回应：“嗯。”
　　
　　老汉道：“你收拾两个房间，今晚有游客住在我们家。”
　　
　　翠花：“嗯。”说完转身去了。
　　
　　傻匕凑近铁柱：“她怎么了？”
　　
　　铁柱看了他一眼，回答：“脑子不好，和她说话尽可能简短。”
　　
　　丁时问：“铁柱叔，为什么有这么多棺椁呢？”
　　
　　铁柱放下活计，拿起水烟，丁时坐过去帮他点火，铁柱拿起大牙杯喝了一口茶水，吸上一口烟，问：“你们不知道我们村也被戏称为棺材村吗？”
　　
　　丁时和傻匕同时摇头。
　　
　　因为战争，饥荒等各种原因，非正常死亡的人很多，需要的棺椁就很多，即使是一副薄木棺那也是体面。
　　
　　而天门村的主业就是制作棺材。
　　
　　第一波产业，伐木队。那时候还没有胶合板，对木材的要求比较高。好的的棺椁是从一棵树中挖一个洞出来，次一等的棺椁也是由几块完整的棺木组合而成。普通的棺椁木料在天门山脉还是比较常见。
　　
　　贵人横死多在战乱时期，有些贵人需要上等的棺木，甚至是金丝楠木。重赏之下，伐木队就会深入山脉去寻找合适的木料。
　　
　　天门山脉除了有好树之外，传闻还有鬼魅精怪，入夜之后非常危险。据说少于三个人在山脉中过夜，当夜都会遭遇危险。
　　
　　第二波产业是木匠，木头送到木匠家，由木匠进行加工。成型的棺椁会被送到白事店的后院上漆晾干。
　　
　　第三波产业是白事店，有些人直接带着遗体到白事店，入棺办事，把棺椁送到三里坟处，丧葬一条龙。
　　
　　这两年的战线已经稳定下来，天门村距离前线不远不近，有一些体恤士兵的大官，会将战死士兵的遗体送到天门村，委托天门村负责收敛入葬。
　　
　　铁柱性格爽朗，有问有答，在听到鬼的问题时，他的神色出现了变化，有些忧愁道：“唉……客死他乡，难回故土，总是有几分怨气，因为这几分怨气，让他们化成执念。”
　　
　　丁时问：“它们的执念就是回家？”
　　
　　铁柱回答：“大部分吧，到了晚上十一点，它们就会聚集在路边，等着回家的车。”
　　
　　傻匕道：“它们并不危险。”
　　
　　铁柱没接这话，道：“太阳落山后就不要随便出门。如果，我说如果十一点后有人敲门，不要管。如果真的遇见了脏东西，就不动，什么都不要做。如果挡了它们的道，就让到一边。”
　　
　　丁时听出一些问题：“铁柱叔，真正危险不是那些想回家的脏东西。”
　　
　　铁柱纠正道：“他们怎么能叫脏东西？没有他们，天门村早就被鬼子屠了。我说的是村里。天门村形如棺材，又地处低洼，阴气汇集于此，在我们村内死的人，死后很容易化成恶鬼。”
　　
　　丁时问：“铁柱大叔，你知道神树在哪吗？”
　　
　　铁柱一怔：“你们要找神树？”
　　
　　丁时问：“不行吗？”
　　
　　铁柱思绪飞远，道：“二十多年前，我们村村南山中确实有一棵神树，我当小伙子时还爬过几次。我不知道怎么说这棵树，但所有人一看见这棵树，就知道这棵树不是凡品。后来这棵树成了我们村子许愿树，省城的人闻风而来，传的更加离谱，说有情人在树下立誓，就能白头偕老。”
　　
　　传闻给村子和神树带来了灾难。本地的军阀十三姨太太死亡，军阀带上士兵，打死了十几个阻挡他们砍树的村民，逼迫村里的木匠将神木做成了棺椁。在道士的指引下，将十三姨太太葬在三里坟。
　　
　　不过几个月，北伐军消灭了军阀，本地人说这就是报应。
　　
　　神树被砍倒之后，天门村陆续出现了脏东西。一位游方道士认为砍伐神树破坏了风水，阴气从被砍的神树位置而入，又因为天门村的地形，阴气会存留在村中长久不散。
　　
　　处理的办法是重新种上一棵神树，对付的办法是日落回家。
　　
　　某天，天门村来了一位高人，这位高人道长给出了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亡者在一天内入棺下葬。只要这么做，亡者就不会化成恶鬼。
　　
　　这么做确实能处理问题，但不是每个人死后一天内就能入棺下葬，恶鬼的数量还在慢慢增加。
　　
　　好在天门村恶鬼比较有原则，他们的地盘就是自己的家。
　　
　　傻匕道：“那就是说，村里一百多户有很多户有脏东西，那村里人怎么对付这情况呢？”
　　
　　铁柱道：“早年就是舍弃房子，把房子让出来。几年前开始打仗，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天门村不断的涌进难民。你和他们说有脏东西不能住，他们肯定不信，只会认为我们宁可空着房子，也不愿意接纳他们。”
　　
　　于是村长定下规矩：日落必须回家。
　　
　　有些外来户遇见了恶鬼，要么第二天逃离，要么硬着头皮继续住下来，因此出现了不少外来户和恶鬼和平相处的奇怪场面，但也出现了一夜之间全家死光光的情况。
　　
　　为了不继续增添恶鬼，村里开始提前置备棺椁，人一死，立刻入棺，再送到山上埋了。一来二去，棺椁业变成了天门村的一门营生。
　　
　　丁时总结：一百多户中有部分房子有一只，乃至多只恶鬼。每只恶鬼的杀人规则各不相同。这或许是村规第八条存在的原因：不要随便进入别人家中。
　　
　　恶鬼不是执念鬼，恶鬼是地缚灵，它有自己的活动区域，有杀人规则。此外，白天也存在恶鬼，但绝大多数恶鬼在白天不能杀人。这个白天不包括密闭，不见阳光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