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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四章 日色狂想

第九百五十四章 日色狂想 (第2/2页)

顾为经去上课的时候,他发现柯岑斯教授把这句纹身在了自己脸上,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考虑到他提起这句话时的那种诵读圣经般语气以及频率。
  
  时至今日。
  
  顾为经去上课的时候,他还没有见到柯岑斯教授把这句话纹在自己的脸上,他反而为此有淡淡惊讶。
  
  也是受了教授的影响。
  
  顾为经这幅画里也隐隐的有些哈德逊河画派的意思在其中。
  
  他以水彩轻快灵动的笔触勾勒出玫瑰花田里色彩变幻的细微特征,评论家们称赞说,梵高的作品是用荷兰的泥巴、灰尘和连皮碾成一团的土豆泥一起涂抹出来的。
  
  顾为经认为这是一种由衷的赞美。
  
  自己的这幅画则是用“水”涂抹出来的,水彩最动人之处,就在于它的轻盈,在于它半透明又不透明的色彩质感。
  
  油画是一层棉衣。
  
  水彩是一层薄纱。
  
  顾为经涂抹在画板上的不光是“水”,还有“光”。
  
  他用光的细微变迁,尝试在画板上去还原阳光下玫瑰花田色彩的细微变化。
  
  第一幅画。
  
  顾为经认真画了一朵玫瑰花,玻璃般晶莹剔透。
  
  比起描绘。
  
  顾为经所投入的精力,更像是在玉石上雕刻。顾为经甚至一定程度上参考了《子冈刻法》的经验,不是系统所带来的传奇级的版画技艺。而是他在获得这个技艺时,曾在冥冥之中看到,感悟到的陆子冈在狭小的雕刻室里,日复日,年复年,刻玉,雕玉,碾玉的经验。
  
  他刻花,雕花,碾花,让玫瑰花的花瓣在画布上顺着水彩笔的笔触自然的舒卷。
  
  “也许,玫瑰花不是画展上非常好的体裁。”
  
  绘画期间。
  
  顾为经脑海里曾一度思考过这个客观上的问题。
  
  印象派的油画对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开始略微显得老套。印象派是介于古典美术和现代美术朦胧之间的交错点。就像巨变的十九世纪,漫长的十九世纪,是两种截然不同生活方式的交汇点一样。
  
  十九世纪以前。
  
  人们还在乘坐着马车出行,偏远地方的农民,他们的生活与十七世纪,十六世纪,乃至公元九世纪,公元六世纪的人的生活未必有根本性的区别。
  
  十九世纪过后。
  
  过不了多久,人类的宇航员就已经触及了无垠的太空。
  
  个人画展在十九世纪时还是个新鲜玩意,那个时代,大量的画师们还是替雇主画肖像过活的。如今个人画展已是这个时代艺术家职业生涯里几乎必备的印记。
  
  美术观念在这两百年间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曾经时髦的画法,在如今已经不再时髦,已经见的太多,让人变得厌倦。
  
  但毕竟印象派自有其特殊地位,就像毕加索这个名字对于美术行业来说自有其特殊性一样。
  
  老套归老套,但老套的经典,又复古的时髦。
  
  “那玫瑰花也很经典时髦,不是么?”
  
  顾为经自言自语道。
  
  他想象伊莲娜小姐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她会如何评价呢?大概她会同意自己的观点的。
  
  “是的,玫瑰花也很经典,也很时髦——”
  
  经纪人小姐会一脸平静的复述自己的观点,然后配以锐评,“——在公元18年,不是公元2018年,甚至不是公元1018年,而是0018年。算算时间,那时候这里大约是……罗马帝国的年代。”
  
  “要是你给凯撒或者屋大维画一朵水彩玫瑰花,大概是会被人觉得挺时髦的,小画家。”
  
  看看?
  
  相除了这么久,在过去的一年时光里,除了彼此的相互折磨之外,顾为经还是有所收获的。
  
  反正,他现在都能在脑海里想象出如何像安娜·伊莲娜一样吐槽的了。
  
  玫瑰花的问题就在这里。
  
  它的意象太多,太丰富。
  
  丰富到绚丽,也丰富到了近似于烂俗的地步了。这个时代,花一些常见的花卉变得越来越老套。顾为经都记不清,哪位大画家画过什么经典的单纯以玫瑰花为主题的画了。
  
  也许好像……达芬奇画过相关的素描?
  
  都是四五百年前的时期了。
  
  或者用《爱莲说》来概括,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爱菊,爱牡丹都不甚新鲜,得找个东西“独爱”一下,才算的上与众不同的时髦。
  
  收藏家对于艺术作品的投资,批评家对于艺术作品的评论,一定程度上就包含了对于自身与众不同可味的展示与炫耀。
  
  顾为经在这个问题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就又被他抛在脑后。
  
  无所谓。
  
  每个人,每个画家呈现自己独特点的方式都不一样。
  
  伦勃朗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方式,可能是他与鲁本斯的相似,可能是他那种带着些许粗糙感的画面质地,也可能是他的用的起从海外远洋贸易进口而来的最名贵的桃花心木充当自己画画时的画板。
  
  而梵高,则用了星星和夜空,则用了一朵向日葵。
  
  实际上。
  
  俗套与不俗套,最重要一点不在于外界的评论,而在于自我的表达。
  
  顾为经画得不是玫瑰花,他画的是日色的狂想曲。
  
  然而是第二幅。
  
  顾为经在出租屋里准备了两个画架,第一幅画画完,他等不及颜料干透,就在旁边的水彩画架上开始画第二幅画。
  
  更准确的说。
  
  他便开始重新画这幅画,蜘蛛结网,蝉蛹蜕壳,艺术进行自我的演化以及更生。
  
  顾为经从在孤儿院里打下第一幅《阳光下好运孤儿院》的草稿,到得到一幅他觉得可以交给双年展组委会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其间的过程就是在做这件事情。
  
  过去十二个月里。
  
  他也一直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第二幅画,呈现在纸面上的就变成了一捧玫瑰。花叶交迭着花叶,花枝蜿蜒缠绕在一起,有那么一点点像是梵高的向日葵。
  
  年轻画家在这幅图的所着重呈现的不再是水彩技法,不再是晶质莹润追求完美的玉质花朵,而是整体上形成的视觉观感。
  
  这是更甚于色彩游戏的表达。
  
  第三幅画。
  
  顾为经把画板上已经干透了的水彩取到一边,开始尝试画连绵的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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