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章：讲
一百一十二章：讲 (第2/2页)苏映雪指尖凝聚的那丝细微冰意骤然消散。渔夫帽下冰魄眸光微微移动，落向柳清妍口中那“零下196度液氮喷射”的关键词……几不可查的……波动了一瞬？比刚才的草莓啵啵冰似乎……更有研究价值？而且……天然冰晶？（柳清妍内心疯狂擦汗：赌对了！）
铁鹰看着那两尊煞神，前一秒还被他定义为“最高威胁”，后一秒就被“蒜蓉帝王蟹”和“液氮冰”勾走了魂？世界魔幻了？！他感觉自己手里的“缚神锁”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张了张嘴，想喊“站住”，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荒谬感堵住。
就在这诡异的停滞瞬间——
陆昭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倒了椅子。
苏映雪莲步微移，寒魄气息冻结了脚下一点油污。
柳清妍如同最敬业的“美食导航”，几乎是推着（保持着空间法则层面的安全距离）两位祖宗挤向夜市外围！
“让让！让让！打包赶时间！”
一个端着新做好的巨大啵啵冰（样子正常，没被冻结）的服务生小哥被陆昭明这移动山岳般的身形撞了一下，手中的巨大冰淇淋杯直直朝铁鹰飞去！
铁鹰下意识地伸手一格挡！
“哗啦——！”
满满一杯黏糊糊、粉嫩嫩的草莓奶霜混合着冰沙！混杂着彩色软糖颗粒！再次糊满了他的前胸、战术面罩和高精度作战服！比之前的烤串油污更加粘腻、更加视觉灾难！
“啊！队长！”队员惊呼。
铁鹰僵在原地，身上滴滴答答流着粉红色的“少女心”。面罩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被命运强行塞了满嘴草莓味冰沙后的茫然和无助。
混乱、尖叫、油腻、甜腻……
人群外。
陆昭明拎着一个还在滴红油的大号打包袋（里面是剩下的烤串？）。
苏映雪帽檐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柳清妍手中的通讯器终端（上面显示着“饕餮天府”的炫酷宣传图）。
柳清妍一边用身体开辟道路，一边飞快地对着终端下令：“接饕餮天府！给我留位置！最大的‘摘星阁’！全清场！账单……记在柳家实验基地事故预算下（？）！快！”
三人身影融入了更深沉的夜色。
只留下身后。
被连续两次糊了一身（一次烤串一次冰沙）的铁鹰。
面对着一地狼藉（被力场余波弄坏的灯牌和炒冰机）。
耳麦里是分析师抓狂的哀嚎：
“队长……最新扫描分析显示……目标最后消失方向……能量等级图谱……
与本市最顶级奢侈品餐厅‘饕餮天府’的厨房大型灶具群……能量输出特征出现……
99.7%相似匹配度？？？！”
铁鹰抹了把面罩上的草莓冰沙，指尖捻了一颗软糖放入嘴里狠狠嚼碎，尝到一股劣质糖精混合着屈辱和草莓香精的味道。
“报告总部……”他的声音在面罩里带着浓浓的茫然和荒谬：
“目标……疑似……转移至餐饮区域……”
“追捕方向……需要……跟进米其林餐厅星级评定系统？”
夜市的霓虹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引擎轰鸣与人群尖叫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城市主干道冰冷的夜风。柳清妍亲自驾驶着一辆改装过、引擎低沉如野兽蛰伏的“蔚来”纯电轿跑（基地车库特供，无声高速），车身流畅地切开夜色。
后座。苏映雪靠着柔软的皮质座椅（触感被冰魄法则自然隔绝），米白色宽檐渔夫帽依旧45度角倾斜地扣在霜白发丝之上，帽檐的阴影将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街灯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映在那双不含情绪的冰魄眸子里，如同一场无声的烟火幻灭。她指尖无意识地在真皮扶手上轻轻点过，扶手上方的一小块空间瞬间凝结出几片旋转的、复杂精微如星轨的冰屑雪花模型（显然是刚才“饕餮天府”液态氮造景仪引发的兴趣建模？）。
陆昭明坐在她旁边，身形依旧像一截无法驯化的黑色礁石压进舒适的车座里。他那顶被柳清妍强行掰正又自己无意识30度歪斜、帽檐压低的黑色鸭舌帽下，深渊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窗玻璃和层层建筑，牢牢锁定了某一个方向——车尾方向远远吊着的、重新整队后如同跗骨之蛆般跟上来的三道“凯佰赫巡逻者”的幽冷车灯！那顶鸭舌帽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饕餮”积蓄能量，又仿佛只是在宣告……被苍蝇骚扰的不耐已经逼近临界点！车内的空气因他身上散发的那一丝无形燥戾而显得粘稠压抑。
前排驾驶座。柳清妍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掌心死死握住方向盘，骨节发白。后视镜里，那三辆“鹰眼”如同索命的幽灵，不紧不慢地缀着，每一次车距的逼近都像冰冷的针扎在神经末梢。车载加密终端闪烁着刺目的警告符号：【高能武器‘归墟湮灭炮’低功率预热！锁定信号持续！请立即脱离！】
“家主！‘鹰眼’开启短波能量压制封锁网格！我们无法再提速了！他们要求我们立即停车接受检查！”技术支援组的尖叫声带着绝望。
“饕餮天府安全区域部署完成！但……来不及了！”另一条信息跳出。
柳清妍死死盯着后视镜里迅速逼近、占据整个视野的“凯佰赫”那如同蛮兽般的车头！
不能再逃了！
更不能再让师尊和前辈为了“低调”像老鼠一样在暗巷中流窜！铁鹰那两次被烤串冰沙糊脸的羞辱感只会让他更加疯狂！而那低功率预热着的“归墟湮灭炮”……一旦开火……半个街区都可能湮灭！
一个决绝的念头如同冰火在灵魂中淬炼出来！
吱嘎——！！！
刺耳的刹车皮摩擦声响彻夜空！柳清妍一个甩尾，将蔚来轿跑稳稳地横停在一条相对僻静、两侧栽满古老梧桐的辅路中央！车尾不偏不倚，死死堵住了后方三辆“凯佰赫”的唯一前进路线！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高跟鞋踩在冰冷潮湿的路面沥青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夜风吹拂着她额前沾着冷汗的碎发，冰晶丝裙摆被气流卷起细微的褶皱。她甚至……没有摘下车钥匙。
她就那样。
挺直了脊梁！
以一个绝对算不上强大、此刻却要硬扛起万丈狂澜的、渺小人类的姿态！
孤身一人！
站在了车流中间！
站到了……那三辆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钢铁怪兽……面前！
“停车！”
柳清妍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音的嘶哑，却清晰得如同划破夜空的利刃，压过了“凯佰赫”引擎的低吼！瞬间传遍寂静的街道！
滋——！
刺耳的刹车声！
三辆“凯佰赫”如同撞上无形的空气墙，猛然刹停！轮胎在湿滑路面擦出青烟！最近的一辆引擎盖几乎贴上了蔚来的车尾！
车门猛地推开！黑色风衣身影如同扑食的鹰鹫般跃出！十几道覆盖着幽蓝光芒的作战面罩瞬间点亮！冰冷的枪口在夜色下闪烁着死亡金属光泽！锁定柳清妍！更锁定她身后的轿跑！
“柳清妍！你要干什么？！”铁鹰的声音通过面罩扩音器传出，带着被戏耍后的暴怒和难以置信！他手中的银色手提箱（缚神锁核心）再次光芒流转！“敢阻挡NEAMC执法？！立刻退开！交出车上目标！否则！视为同罪！就地正法！”
柳清妍没有后退一步！
她的身体在十几道战术强光灯照射下显得异常单薄。
寒风灌进她薄薄的裙装，牙齿都在咯咯颤抖。
但她的目光却如同一柄出鞘的寒玉剑，冰冷！决绝！刺向铁鹰那道冰冷的面罩！
“铁鹰队长！”
柳清妍的声音在寒风中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利，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响彻夜空：
“车上二人——是我柳家西苑别府最高机密项目‘冰玉重生计划’的核心首席顾问！苏映雪女士！陆昭明先生！”
谎言！
是谎言！但裹挟着柳家的尊严与绝决，掷地有声！
“他们并非什么扰乱社会的域外威胁！更不是你通缉的逃犯！”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指向身后的轿车：
“方才夜市所发生的一切冲突，实为……”
她顿了顿，脑子里飞速编织着能让逻辑强行闭环的信息：
“……实为我柳家安排下，针对两位顾问极端低调隐秘出行身份适应训练的意外干扰！”
“目的！是为了测试他们在最高烈度的社会复杂环境和极端探测设备锁定压力下，维持‘人类行为拟态’的稳定性！”
“所有的‘力量泄露’迹象——都是测试过程设定的压力参数！为后续改良‘隐息伪装灵能甲’提供关键数据！”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更快，谎言如同最危险的钢丝：
“柳家对实验失控造成的混乱深感歉意！所有损失！柳家全额承担！翻倍赔偿！”
最后！
她挺直了胸膛，冰晶丝长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声音里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凛然：
“但若你执意要将两位顾问带走！甚至动用‘缚神锁’、‘归墟炮’……”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铁鹰，一字一句，如同燃烧着冰焰的灵魂宣誓：
“——柳清妍！代表柳氏西苑全族！负全责！”
“无论NEAMC最终裁决如何！”
“无论帝国付出何等代价！”
“无论这柳家千年基业是焚是弃！”
“柳家！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撞击般的回音！在寂静的辅路中央炸开！那份以家族存亡为背书的孤勇与决绝！竟硬生生将铁鹰面罩下爆发的怒喝压制了下去！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战术强光灯嗡鸣和风吹落叶的萧索。
铁鹰握着银色手提箱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面罩下数据流疯狂闪烁！理智告诉他这是拙劣的谎言！可对方以整个顶级修真世家的千年根基为赌注押上桌的疯狂气势……让他竟一时间找不到摧毁的切入点！
就在这时。
一直沉寂的蔚来轿跑后车门……无声地滑开了。
先是一只脚。
穿着一双极其普通、甚至尺码有点偏小、看起来有点挤脚的纯白色……运动鞋？！踩在了冰冷潮湿的沥青地面。
接着。
陆昭明那高大得如同承载着无边深渊的身影，缓缓躬身探出车门。
那顶30度歪斜压低的黑色鸭舌帽在他起身的动作下……终于……
不堪重负！
“呲啦！”一声脆响！
帽顶缝合线（凡人工业产品）爆开一道小口！
帽檐歪得更低！
一种介于“滑稽”和“凶残到底”之间的诡异气场铺开！更显得那张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脸……深不可测！
他站直身体。
没有看十几支锁定他的枪口。
没有看柳清妍那决绝的背影。
深渊般的目光，越过如同塑像般的柳清妍，越过了僵硬如临大敌的铁鹰小队。
穿透了厚重的梧桐枝叶。
穿透了这繁华都市钢筋水泥的丛林。
如同穿透了无尽的时间长河……
最终。
落在那无尽深沉的夜幕之上。
仿佛在追索着一个已逝的辉煌轮廓……
一种……无法形容的、亘古苍茫的孤寂感，混杂着一丝如同星辰划过夜空的……微不可查的叹息？……从他身上极其细微地弥漫开来。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风都似乎屏息之际。
陆昭明那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虚空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是对铁鹰。
也不是对柳清妍。
更像是在……对着这片天地？
对着脚下这片厚土？
对着那些在历史尘埃中被铭刻的荣光？
“华夏……”
声音顿了顿，似乎这个词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虽……不在同一时代……”
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墨蓝暗红的漩涡似乎流转得更加缓慢、更加沉重。
他的目光终于微微垂落，落在铁鹰身上那道覆盖了半张脸的、闪烁着科技蓝光的“深瞳”作战面罩上，仿佛穿透了那冰冷的科技造物，看到了其下流淌着的、属于这片土地的血脉。
“……但同为……”
那声音不高，却如同黄钟大吕，清晰地敲在每一个人——包括所有队员——的灵魂深处！
“……华夏人。”
声音落下的瞬间。
万籁俱寂！
连那低功率预热的“归墟湮灭炮”锁定信号……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灭！
死寂！
铁鹰面罩下，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浑身剧震！如同被最古老的洪荒雷霆劈中！一股源自血脉深处、从未被如此清晰点燃的古老悸动……如同沉睡的龙脉被轻轻拂过！让他握着手提箱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想反驳这荒谬绝伦的身份认同！但这三个字……华夏人……配合着对方身上那股沧桑如星尘、却又无比沉重的认同感……竟让他灵魂深处某种最牢固的“执行命令”逻辑模块……出现了亿万分之一秒的宕机？！
其他队员也是身体僵直！战术强光灯的光柱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如同被来自更高维度的精神冲击晃晕了物理光粒？！
坐在车内的苏映雪。
她指尖旋转的那片冰屑星轨模型……无声碎裂、汽化。
渔夫帽下，冰魄般的眸光第一次……穿透车窗、穿越柳清妍决绝的背影、聚焦在了陆昭明那顶滑稽破口帽檐下露出的……一丝极其罕见的沧桑侧脸上。
那道亘古冰封的眸底……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荡漾开一圈……如同融雪冰湖深处被投入石子般的……共鸣涟漪？
柳清妍背对着陆昭明。她看不到他那微微垂落的、带着奇异认同的目光。她只听到那简短、低沉、却仿佛蕴含着万古之力的三个字！
“华夏人”……
这三个字如同定海神针！
将她摇摇欲坠的恐惧与孤注一掷疯狂凝聚成最坚硬的后盾！
她的背脊挺得更直！如同最坚韧的霜竹！
迎着铁鹰那僵硬如化石的身影和十几道恍惚的枪口！
声音重新恢复了柳家女主应有的冰寒与沉稳：
“铁鹰队长！听见了吗？！”
“放下武器！收回锁定！”
“此事……”
她声音一顿，扫过对方那因震惊而僵硬的面罩。
“交由柳家与NEAMC最高层进行专业层面交涉！”
“若有任何疑问！”
“柳清妍……”
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
“随时候审！”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宣告着柳家不容轻辱的最后尊严！
夜风卷过梧桐的枯叶。
沙沙作响。
铁鹰面罩下的嘴唇无声开合了一下。
最终……
他那只高举着手提箱、准备强行激活“缚神锁”的手臂……
极其沉重地……
缓缓……
垂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