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章：约定、挣扎
一百零二章：约定、挣扎 (第2/2页)这是缝合！
冰息在苏映雪精微到毫巅的意志掌控下，避开最危险的魔纹核心和契约烙印，悄然附着在他那些几乎断裂的神经束、被魔焰灼烫成焦炭的血管壁、以及碎裂骨头渣旁的模糊血肉之上！如同最精密的缝线，用自身的冰魄本元填补缝隙，强行粘合！
每一次粘合，都是对她自身生命力的残酷榨取！她的生命力如同点燃的蜡烛，正在被冰冷的魔炎和自身燃烧的冰魄双重飞速消耗！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开始从她那双坚定的冰魄之瞳深处悄然弥漫开来！
同一时刻！
控制台上的凯尔，目睹了那贯穿性的毁灭剑击被强行中断、魔剑在契约下蛰伏的惊世一幕。他粗重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跳，冷汗浸透了战斗服的领口。巨大的震撼与死里逃生的悸动尚未平息，刻骨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清醒！
那柄离恨魔剑，虽然暂时蛰伏，安静地悬浮在三尺之外，如同一柄沉寂的墓碑。但其本体散发的凶戾，并未因契约而减弱半分！漆黑魔核上那道道裂纹深处，仿佛有亿万怨魂在无声地嘶嚎、挣扎！它就像一个被强行按入封魔匣的灭世凶煞，匣子已然裂痕遍布，只要轻轻一碰……
那被强行中断的毁灭洪流，仅仅是被冻结，它积攒的怨恨和破坏欲，早已超出了某种临界值！
危险！极致的危险！凯尔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场指挥官和舰船机械师，对能量的感知如同本能。离恨魔剑此刻的“平静”，就像一颗被极度压缩的、布满裂纹的超新星内核！它渴望宣泄的对象此刻只剩下了唯一的目标——契约的宿主陆昭明！
可陆昭明，就在苏映雪怀里！他倒下位置的侧面，正是整艘火种方舟最核心的时空锚定反应炉的巨大传输管道入口！其内部逸散出的空间跃迁高能流，对那把渴望着毁灭的魔剑来说，如同在火药桶旁点燃的火星！
凯尔的血都凉了！他必须马上行动！
“滴！临界突破确认！反物质核心稳定注入！”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异常干扰源！预计干扰强度超出阈值3个单位！时空锚定位移率持续上升！！”
“紧急指令：方舟主引擎——‘希望之翼’——全功率启动！！！”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催命的号角，在寂静的控制厅内急促响起！整个主控厅的灯光系统转为刺目的全息红光！剧烈的震动从地板深处传来！
来不及了！虫洞的牵引力正在失控！
凯尔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断！他猛地按下一个最深处、烙印着骷髅与船锚标记的猩红物理按钮！
“嗡——————！！！”
引擎震动的轰鸣骤然拔高到令人牙齿发酸的频率！方舟后部，巨大的、如同星环般的推进器阵列猛然喷射出炽白的能量洪流！整艘方舟如同一头被强行拽起的巨鲸，在狂暴的虫洞引力乱流中发出沉闷的金属哀鸣，开始被拖着强行挪动！泊位的固定装置爆发出刺目的电火花，无数碎片被扭曲的引力场撕扯着脱离船体！
巨大的加速度和空间震动瞬间袭来！
“呃啊！”苏映雪正全神贯注地以冰魄缝合陆昭明的濒死之躯，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巨力狠狠甩向侧面！她死死抱住陆昭明，用自己的身体作缓冲狠狠撞在冰冷的舱壁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缝合的冰魄之丝几近断裂！怀中陆昭明的身体如同破碎的风筝，再度溢出混杂着暗金魔咒碎屑的黑血！
而那柄静悬着的离恨魔剑——
铮！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灵魂的剑鸣！在剧烈的空间震荡和被强行启动的引擎能量场刺激下，那禁锢着它毁灭本性的冰冷硬壳，猛然裂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
一道漆黑如墨、散发着纯粹湮灭气息的暗芒，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无息地舔过虚空，掠过凯尔的操作台一角，精准地指向——被苏映雪抱在怀中、正处于脆弱状态的陆昭明的心脏！
那道暗芒并非实质斩击，更像是魔剑本身怨念的一次“暴动”前兆！是契约极限遭受挤压时产生的反噬涟漪！它携带的毁灭气息，足以瞬间引爆陆昭明此刻如同火药桶般脆弱不堪的身体！
“！！！”凯尔在颠簸中回头，捕捉到了那道微不可查却令人窒息的漆黑暗芒！他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看到了苏映雪重伤委顿、几乎无力支撑的样子！
不行！绝不能让它碰到陆昭明！契约崩裂，魔剑暴走，方舟连同所有人，瞬间就得化成宇宙尘埃！甚至等不到被虫洞吸进去！
没有思考的时间！
凯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钢丝！他并非纯粹依靠肉体力量的修士，但他的战场直觉和求生反应被激发到极致！他双手猛地一拍操作台边缘，整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朝着苏映雪和陆昭明所在的方向全力弹出！
噗！
那道纯粹湮灭的黑色暗芒擦着凯尔的肩甲外侧飞过！
滋啦——！
足以抵御舰船炮击的高强度合金护甲如同黄油般被轻易切开一道深痕，边缘瞬间被湮灭之力化为飞灰！撕裂的剧痛让凯尔眼前一黑！
但他成功了！
他几乎是用整个身体砸在苏映雪和陆昭明前方的地板上！宽厚的后背完全暴露在那柄沉寂又暴戾的魔剑前方，成为一面人肉盾牌！同时，他粗壮的右臂猛地探出，不是格挡（他知道任何格挡都是徒劳），而是目标明确地抓向那把离恨魔剑因刚才的能量涟漪而从主剑体上崩落的一小块、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依旧缭绕着丝丝暗紫魔纹的碎片！
魔剑的碎屑！
在契约的强大束缚下，主体无法大范围动作，但这崩落的碎屑带着它最本源的恶念与毁灭气息！寻常人别说触碰，仅仅是靠近都会被其散发的气息扭曲灵魂！
但凯尔的手上，覆盖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能量场——那是他在刚才启动引擎前，拼尽全力从方舟紧急维生系统调用的最后一股精纯的奥术能量，专门用于防护！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块滚烫、仿佛在持续燃烧灵魂的碎片！
“呃啊——！”难以想象的恶念诅咒如同高压电般瞬间穿透能量场！凯尔感觉自己的右手连同半个臂膀瞬间被扔进了沸腾的油锅和冰封的深渊！灵魂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但他死死攥住了！指甲刺破了掌心的能量场，魔焰灼烧血肉，他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危险的魔铁碎片猛地拔起！塞进腰间一个带有强隔绝力场的特种样本盒！
做这一切的同时，他的身体稳稳挡在苏映雪和陆昭明之前，如同一座礁石承受着方舟震颤和海啸般涌来的空间乱流冲击！死死护住那一片最致命的区域！
那道纯粹湮灭的暗芒落空了，撞在舱壁上，无声无息地消融出一个边缘光滑无比的黑洞般的小孔！孔洞深处，是令人心悸的空间乱流！
“警告！主舰体结构遭受未知能量侵蚀！坐标B-14出现空间撕裂点！”
“警报！火种方舟已获得初始加速度，空间跳跃轨道强制锁定！虫洞牵引力超出预估值！预计3分钟后进入核心引力视界！！”
“最终倒计时：180秒！”
刺耳的警报如同丧钟，每一秒都敲击在幸存者的神经上！
方舟在强行启动的引擎与失控虫洞的巨大撕扯力中剧烈颠簸！如同狂风骇浪中失控的扁舟！金属扭曲的呻吟无处不在！远处，透过巨大的观察窗，已经能看到那不断旋转、扭曲着光影的巨大虫洞口，如同恶魔的巨口，散发着无法抗拒的吞噬力量！
“咳……”陆昭明在一片黑暗和剧痛的无边泥沼中挣扎，混乱破碎的意识被剧烈的震动和怀中那冰冷又带着一丝微弱暖意的触觉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苏映雪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冰魄之瞳深处弥漫的死气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灵魂。她那不顾一切将冰魄本源输入他破碎躯体的举动他怎能不知？那是在用她的命换他的残喘！更远处，是凯尔宽厚、正渗出鲜血的肩背背影，以及那人为了堵住那一道致命暗芒、拼着被魔剑碎片诅咒也要冒险动作的决绝姿态……
就在这意识稍微聚焦的瞬间！
一道极其冰冷、粘稠、带着浓烈恶意和诱惑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信子，直接钻进了他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破碎识海：
“……多么……感人肺腑……的奉献……和……牺牲……”魔王的声音不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戏谑的低语，充满了讥讽，仿佛在他灵魂的碎片上摩擦。
“……为了……保全这些……累赘……蝼蚁……你以永恒沉眠……威胁于我……”
“现在……看看他们……”那声音引导着他的视线，指向苏映雪毫无血色的脸和正被死气侵蚀的气息，指向凯尔肩头触目惊的伤口和他手中那隔绝了魔剑碎片的样本盒。
“……在死亡的……边缘……徒劳地……挣扎……”魔王的低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对生命坚韧的极度厌恶。
“……值得吗……我的宿主……”那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情人呢喃，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在他残魂的每一个撕裂口低吟：
“……放弃这……徒劳的……负担……”
“……让我撕碎这……脆弱的……契约……”
“……释放……无上的……力量……”
“……区区……空间虫洞……弹指可灭……”
“……我们……一起……踏平诸天……品尝……毁灭的……终极……甘甜……”
那诱惑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疲惫和绝望！踏平诸天？毁灭一切？听起来那么荒谬……却又带着一种让无尽痛苦瞬间结束的虚假“解脱”承诺！
陆昭明浑浊的左眼中，那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醒瞬间被无尽的疲惫和恍惚淹没。
“值……得……”他无意识地呢喃，嘴唇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引擎的轰鸣和空间震动的噪音完全掩盖。但他看苏映雪的眼神，却流露出一种近乎执拗的痛苦温柔。
就在凯尔成功收容了那块魔剑碎屑，艰难地撑起身体回头想要查看他们状况的一瞬间——
陆昭明那只勉强能动、刚刚缝合了部分伤口的左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正抱着他、与他几乎脸贴着脸的苏映雪，身体却猛地一僵！那耗尽心力维系冰魄缝合的感知力捕捉到了！
那不是随机的颤抖！
那是……一下！
轻微到极致，却又清晰到如同惊雷！
极其有节奏、蕴含强烈警告意味的叩击！就点在她的后颈敏感之处！
仿佛在迷乱的低语和诱惑的黑暗中，拼尽全力挤出的最后一点清醒意志！
他在叩击。
他在传递信息。
他在……警告！
紧接着，陆昭明那点微弱的清醒彻底消失。他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沉重的头无力地枕在苏映雪肩上，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左眼缓缓闭上，陷入了彻底的深度昏迷，或者说……被体内那场无声的意志战争拖向了意识深处更幽暗的战场。
只有那一下叩击带来的冰冷触感，如同烙印般，印在苏映雪的后颈皮肤上，也深深烙印在她已然掀起惊涛骇浪的心底！
他最后的、断断续续的残音似乎还在她耳边萦绕，与魔王诱惑的低语交织着：
“……一起……踏平……诸天……”
然后是指尖那一下冰冷的警告：
“叩。”
别信谁？信什么？
苏映雪抱着彻底昏迷的陆昭明，染血的冰魄之瞳骤然抬起，迎上了刚刚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紧张关切和些许疑惑的凯尔的目光！
那一刻，凯尔只看到了一双冰冷、深邃、蕴藏着无尽风暴、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
方舟在撕裂的空间乱流中疯狂震颤！引擎的嘶吼是唯一的背景音。倒计时的数字在刺目的红光中一秒一秒跳动：
179…178…177…
风暴并未平息，它只是换了一种更复杂、更隐晦也更危险的方式在方舟内部、在每个人的心中、在那柄被强制约束的魔剑深处——继续狂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