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十五章:对妻女的思念与自我反思
第一章-第十五章:对妻女的思念与自我反思 (第2/2页)冷水一盆接一盆地浇,冻得我浑身筛糠,牙齿“咯咯”直响,那声音在这狭**仄的卫生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孤寂,仿佛是我绝望的哀号。浇到第二盆时,我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冰窟窿,呼吸困难,喉咙像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自己的喉咙,冰冷的空气直灌进肺里,疼得钻心,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切割我的内脏。从那以后,我落下了病根,往后只要一听到水龙头滴水声,身体就忍不住发抖,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我的记忆里,成为我一生都难以抹去的阴影,如同诅咒一般伴随着我。
第十章:绝望与挣扎
实在受不了这刺骨的寒冷,我猛地往卫生间里面窜。现在想想,当时那反抗的举动太愚蠢、太冲动。他们见我躲开,先是一愣,随后顿时火冒三丈,两个大光头迅速冲进卫生间,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像拖死狗一样把我拽回门口,还恶狠狠地命令我站好。他们不再出去,拿起几个盆,“哗啦哗啦”地接满水,接一盆就往外递一盆。我满心恐惧,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就像老旧缝纫机运作时那般刺耳、杂乱,仿佛在演奏着一曲绝望的乐章,诉说着我此刻的悲惨遭遇,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我的痛苦与无助。
“先把澡洗干净。”门口那个光头冷冷地说,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我心里“咯噔”一下,洗完澡又会遭遇什么呢?正胡思乱想,那两个光头走出卫生间,其中一个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与凶狠:“你不是会躲吗?老大吩咐了,得好好招呼招呼你。淋浴完了再冲一冲。”听到这话,我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怎样残酷的折磨等着自己,只能在这冰冷的环境中,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随着那声冷酷的命令落下,一盆盆冷水犹如呼啸的炮弹,裹挟着刺骨寒意,劈头盖脸地朝我砸来。“天呐,冷得我快要受不了了!”极度的寒冷瞬间击溃了我的意志,我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呼喊:“大哥,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保证再也不敢躲了!”
那一刻,我几乎被冻得失去理智,膝盖一软,差点就向他们屈膝下跪。然而,他们却无动于衷,反而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爆发出一阵肆意的大笑。那笑声在这冰冷逼仄的空间里回荡,在这一片哄笑中,角落里一个年轻光头微微皱了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低下了头,融入这残酷的环境之中。
好在这场残酷的折磨并未无休止地持续下去。十几盆冷水浇下后,这场“洗礼”暂时画上了**。此时的我,整个人被冻得彻骨冰凉,感觉自己已然化作一块被遗弃在冰窖深处的僵硬石头,四肢麻木,完全不听使唤。在那绝望的瞬间,我甚至萌生出一头撞死的念头,可身体却像是被禁锢住一般,连最微小的挪动都无法做到。最终,他们像拖拽一件毫无生命的物件,拖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出去。那时的我,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只能任由他们肆意摆弄,毫无反抗之力。
还没等我从极度的寒冷与恐惧中缓过神来,门口的大光头冷冷开口问道:“想吃面条,还是吃烙饼?”我脑袋一片混乱,满心狐疑,这是真实的吗?在经历了如此折磨后,哪怕只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都足以让我感恩戴德。我在心里暗自想着,要是能吃到热面条,让我尊他为祖宗又何妨。
“瞧你瘦得跟面条似的,来!给他上八张大油饼。”大光头话音刚落,五六个大光头瞬间围拢上来。其中两人牢牢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死死按在门边上,另外两人则紧紧扣住我的双腿。我的心跳陡然加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内心的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惊恐地猜测着他们的意图,不会是要……都是大老爷们,千万别做出那种不堪之事啊!
还没等我从慌乱的思绪中回过神,一个大光头大声吼道:“把屁股抬起来!”我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迅速抬高屁股。“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骤然响起,我的屁股仿佛被烈火灼烧,剧痛瞬间袭来,疼得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啪!”紧接着又是一下,这一击让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每一根神经都在痛苦地痉挛,仿佛被无数根尖锐的钢针深深刺入。
随后,第三下、第四下……每一次抽打,都如同在我身上割下一块血肉,疼痛如汹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将我吞噬,几乎令我窒息。我只觉肚子里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直往下冲,仿佛即将到达“极限”。我拼命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竭尽全力收缩身体,试图控制住那股冲动,可一切都是徒劳。随着又一次抽打落下,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涌出。好在他们早有防备,动作敏捷地迅速躲开。从他们如此熟练的反应便能看出,平日里他们没少干这种欺负新人的恶劣行径,手段之娴熟,令人不寒而栗。
第十一章:不可磨灭的痕迹
没打到第八下,他们便停手了。我咬着牙,强忍着钻心的剧痛直起腰,回头望去,只见打我的那个大光头手里正拿着一双牛津底的布鞋,此时,他正从鞋里掏出一块透明皂。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用鞋底子裹着透明皂来抽打我,用这种残忍至极的方式将我彻底制服。打完我后,他独自躲在角落里歇息,我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自己竟能如此狠辣,在对我施加暴行的同时,他的内心似乎也并非毫无波澜。
“啥?监控?我初次踏入拘留所是在1993年,在那个时候,派出所里都见不到监控的影子!老百姓的观念还十分传统,普遍认为小偷就应该被拉出去游街示众,以此来警示众人,起到威慑作用.”赵一臣靠在床头,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仿佛在向一位无形的听众倾诉他那些苦涩而沉重的过往。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在审讯室里悠然喝茶的老警察,他的茶杯底下还压着一张泛黄的《严打简报》,而如今,早已被《看守所管理条例》所取代。
那个年代的警察办案,确实带着一股强硬的作风。如今回首去看,他们也是被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所裹挟。1993年冰冷的手铐,那寒意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2004年高悬的监控探头,又宛如一双时刻注视着的眼睛。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重叠,有时我甚至感到恍惚,真的难以分辨究竟是手铐的冰冷,还是监控的凝视,更能刺痛人心。尽管历经了如此多的苦难与不堪,在我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依旧对那些曾在黑暗中给予他哪怕一丝帮助的人心怀感激,即便那只是如微弱烛光般微不足道的温暖,却也在我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报告?向谁报告呢?跟警察诉说那些大光头欺负我?稍微想想便知道此路不通啊!即便警察惩处了他们,等我回到号子里,这些人必定会变本加厉地整治我。我算是彻底明白,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权衡利弊,考量后果,可为何我领悟这个道理如此之晚呢?”赵一臣苦笑着,那笑容中满是历经沧桑后的无奈与悲凉,仿佛是对过往种种遭遇的无声叹息。
“你问我,他们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澡也洗了,‘饼’也‘吃’了,我这也算是‘过堂’了。然而,号子里总会不断有新人进来。跟你说,下一个进来的是个强奸犯……不行,不说了,我困了,吃饱喝足就犯困,我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咱们再接着聊。”赵一臣独自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着,说着说着,头一歪,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他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将这些年在监狱和拘留所里缺失的睡眠一次性全部补回来。他的呼噜声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似乎在诉说着他疲惫不堪、饱经磨难的过往。
第十二章:来自老姐的温暖关怀
“嗡嗡嗡——”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小饭桌上震动的手机惊醒。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伸手在桌上摸索了几下,凭借着手机屏幕裂痕本能准确地摸到了手机,眼睛都没睁开便接起电话,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含糊地说道:“喂,哪位?”
“还问哪位呢?我的号码你都不记得啦?我是你老姐。”电话那头,老姐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怪,然而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关切,那熟悉的语调瞬间将他拉回到往昔那些温暖的时光。
一听到老姐的声音,赵一臣瞬间清醒过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在冰天雪地中冻得几近绝望时,突然望见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他内心深处的寒意。“老姐,我刚在睡觉,没看是谁就接了。”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没?吃药了吗?”老姐的话语中满是关切,那语气就如同小时候赵一臣生病时,老姐守在床边悉心照料他一般,一字一句都饱含着深深的牵挂。
“还未好转,难受极了,今日是患病的第二天。老姐,你身体状况如何?”赵一臣询问道,声音里满是疲惫与虚弱,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也病了,有一个多星期,现在总算稍有起色。你务必多饮些水,按时服用退烧药与止咳药。你手头备有药物吗?”老姐的话语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那急切的语气,仿佛恨不能立刻跨越空间,来到他身边照料。
“没有,我浑身乏力,实在懒得动弹。”赵一臣有气无力地回应,此刻的他,感觉自己的身躯仿若被抽去了支撑的骨架,绵软无力,就连稍稍抬起手臂,都似要耗尽最后的体力。
“那怎么行?你吃饭了吗?”老姐紧接着追问,语气愈发急切,仿佛能透过听筒,瞧见他那虚弱无助的模样。
“上午煮了些方便面。”赵一臣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这副病恹恹的状态,又让老姐忧心忡忡了。
“你呀,实在太让人操心,全然不知如何照顾自己。是不是囊中羞涩了?我即刻给你点份外卖,顺便把药一同买好。你想吃些什么?”老姐的语气中满是心疼,脑海里已然浮现出赵一臣虚弱而孤寂的身影。
“打卤面、回锅肉,再给我来瓶二锅头。”赵一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在他心中,酒宛如能短暂驱散痛苦阴霾的神奇药剂,只需浅酌几口,似乎便能忘却生活中所有的烦忧。
“好,你安心等着,我马上为你下单。稍后再给你转些钱。”言罢,老姐便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忙音在耳膜上凿出一条隧道,老姐的脚步声从1994年的探视走廊传来——那时她总穿着磨边的红棉鞋,在会见室玻璃上呵出白雾,用指尖画三个笑脸:给爸,给妈,给永远长不大的弟弟。
赵一臣的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常言讲“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如今自己落魄至此,莫说外人,就连亲哥哥都对自己避之不及,仿若避瘟神一般。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处冒犯了哥哥。往昔,兄弟俩情谊深厚,一同下河摸鱼,溅起串串欢乐的水花;一同爬树掏鸟窝,在枝叶间嬉笑穿梭,留下无数美好的回忆。可自从他第三次踏入监狱的大门,哥哥的态度便如同陡然遭遇寒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你可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啊,纵使我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如此待我吧?打电话拒接,换个号码拨打,一听是我,即刻挂断。发送信息,也从未见你回复。哥呀,你还是我记忆中那个亲哥吗?”赵一臣对着空旷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哭腔,满是被亲人冷落、抛弃后的无助与悲戚。
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他内心深处,竟也不怪哥哥。自己首次入狱,母亲便因此病倒,整日以泪洗面,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第二次入狱,父亲患病,为了给他疏通关系、寻求转机,四处奔波,最终累垮了身体;第三次入狱,父母皆已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着。若不是因为自己,父母又怎会生病,又怎会如此匆匆地离开人世。哥哥向来是个孝子,对自己心生怨恨,也是人之常情。嫂子思想传统守旧,认定自己无可救药,哥哥在家庭与亲情的拉扯中,渐渐疏远了自己,仿佛自己这个弟弟,已然在监狱中消逝,不复存在。
不过,万幸的是,自己还有老姐,还有大姐。一想到她们,赵一臣便满心自责,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以惩罚自己的过错。大姐成婚较早,原本生活安稳顺遂,后来为了管教自己,频繁往返于监狱,与姐夫的关系也因此愈发紧张,最终无奈离婚。
她在砖厂谋求生计,工作环境恶劣不堪,结果不幸患上皮肤病,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夜晚瘙痒难耐,难以入眠,最终还被砖厂辞退。直至今日,她的病情依旧未见好转,中医瞧了,中药也喝了,喝到反胃,却依旧不见起色。她至今单身,这一切,又能归咎于谁呢?怪只怪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大姐又怎会离婚,怎会去那艰苦的砖厂打工,又怎会染上这折磨人的怪病。
再说说老姐,自幼便对自己关怀备至。自己刚出事时,她正处于热恋期,男方起初对她呵护有加,可得知她这个入狱的弟弟后,态度急转直下,开始嫌弃,最终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后来,老姐与一个年长她七八岁的男子成婚,本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可多年过去,始终未能生育。老姐夫家中催得紧,一怒之下,竟将老姐休弃。
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离异女子而言,再寻觅良缘,谈何容易。老姐索性表示不再婚嫁,独自生活也自在。如今,她投身直播行业,售卖农产品,每日起早贪黑,对着手机屏幕,声嘶力竭地介绍产品,一个月能挣万儿八千块。她还收养了一个小女孩,那孩子自幼体弱多病,三天两头便要往医院跑,老姐辛苦挣来的钱,几乎都花在了孩子的看病就医上,即便如此,老姐仍时常接济自己。
第十三章:老姐的关怀与回忆的触发
“我简直就是家中的灾星,祸及四方,不仅毁了自己的人生,还连累了父母,将两位姐姐的生活也搅得支离破碎。我,还算个人吗?”他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那声音,仿佛是家人对他这个不孝子、不争气弟弟的严厉斥责,重重地抽在他的心上,抽得他满心愧疚与悔恨。
刚打完,便传来敲门声,是外卖小哥到了。他赶忙擦拭泪水,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冲着门外喊道:“把餐放在门口吧,我正处于阳性感染期,别被我传染了。”
“好嘞哥,谢谢您!祝您早日康复!放心,没几天您就能痊愈。如今好多人都已转阴。国家守护了我们三年,乙类乙管并非放任不管,当下放开,是因为疫情已然得到有效控制,肯定没问题的。”外卖小哥放下餐盒,转身下楼离去,他那充满活力与朝气的声音,恰似一道明亮的光,穿透阴霾,照进了赵一臣昏暗无光的世界,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与希望。
赵一臣聆听着外卖小哥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拿起手机发信息,请老姐为外卖小哥点了一个好评。此刻,老姐手机电子支付成功的提示音,仿佛在他耳畔回响,竟与二十多年前清点赃款时的点钞声,有着如出一辙的沙哑频率。
正思索间,送药的也抵达了。他关上房门,仔细清点,老姐考虑得极为周全,口罩、止咳药、退烧药、体温计、消毒液,一应俱全。除了他点餐的面条和回锅肉,老姐还额外订了一大盒饺子,饺子热气腾腾,仿佛裹挟着老姐的体温,温暖着他冰冷孤寂的心。
“酒呢?怎么不见酒的踪影?我的老姐呀,酒于我而言,恰似维系生命的命脉,怎能将其遗忘?”他正低声嘟囔着,手机“叮铃”一声,提示音响起,是老姐发来的信息:“你此刻不能饮酒,听话。待你病愈后,再畅饮不迟。”
“老姐!我的好老姐呀,您难道不知我对酒的痴迷?没了酒,品尝任何美食都如同嚼蜡,索然无味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不喝便不喝,就听老姐这一回。况且,如今这味觉迟钝,喝什么也尝不出滋味。”
他打开餐盒,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老姐送来的饺子升腾着三九天的袅袅白雾,可他肿胀麻木的舌头,难以分辨出韭菜与死面的差异,却闻到看守所带有馊味的大馇粥的味道。这一瞬间,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2003年,大姐离婚的那日,砖窑厂飘来的刺鼻焦煤味,如同流行病一点点浸透她陪嫁的棉被。
吃着吃着,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曾彻底改变他命运轨迹的人。如今,这人究竟身在何方?又会给自己本就坎坷的生活,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变数与转折呢……
第十四章:悲剧的连锁反应
到底想起了谁呢?是老姐曾经的恋人,大志。那小伙子,骨子里就透着热忱与善良。在我出事之前,他俩刚刚确立恋爱关系不久。大志对我老姐,呵护备至,真可谓是捧在掌心,生怕有所闪失,含于口中,唯恐其受到丝毫伤害。对我这个小舅子,同样是赤诚相待。他知晓我贪恋杯中物,隔三岔五便热情相邀,拉着我前往馆子。一落座,他便如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滔滔不绝。几轮酒过后,我俩更是称兄道弟,醉意朦胧间,情谊愈发深厚。他酒量非凡,每次都将我灌得东倒西歪,而后不辞辛劳,费力叫来三轮车,一路搀扶着我,将我安全送回家中。
大志身形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洋溢着蓬勃的朝气与活力。他谈吐温和,语调沉稳,声声入耳,如春风拂面,暖人心田。他家世平凡,一家人皆是林业职工,虽非富贵之家,但和我老姐并肩而立,那般配的模样,恰似天造地设的一双。哦,对了,我老姐幼时还有个可爱的外号,叫“洋娃娃”。当时的她,宛如从梦幻童话书中翩然而出的小公主,模样娇俏可人,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伸手轻捏她那粉嫩如桃的脸蛋,逗她绽放甜美的笑颜。待老姐长大成人,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儿时的灵动之气丝毫不减。
尽管后来生活的磨难如凛冽风霜,渐渐消磨了她的光彩,使其略显沧桑,但在我心中,她永远定格在记忆深处那个最为美好的瞬间。每当忆起她,我的心便似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狠狠揪住,愧疚之感如汹涌潮水,将我彻底淹没。若不是因为我这一系列的荒唐行径,她本应拥有一段幸福美满、令人称羡的人生,嫁与良人,平淡安稳地度过一生。
原本满心期许,老姐与大志能够顺风顺水地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为众人艳羡的恩爱眷侣。然而,命运这无常的主宰,偏偏爱与人开玩笑,真真是应了那句“乐极生悲”。我进入拘留所的次日,律师匆匆赶来,带来了一则令我欣喜若狂的消息:“你大姐、大哥、老姐,还有她男友都在外奔波。他们费尽周折,已寻得门路,即刻便去斡旋。若进展顺利,便能将你营救出去。即便情况欠佳,至多也就是教养,断然不会让你身陷囹圄。”听闻此言,我心中满是欢喜,仿若看到了黑暗尽头的曙光,满心憧憬着重获自由后的崭新生活。
可世事难料,命运的轨迹陡然转向了悲剧的方向。次日清晨,干警刚到岗,律师再度匆匆而至,此番带来的,却是如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事情告吹了,帮忙的人出了变故,如今只能静待开庭,预估要判个两三年。”
刹那间,我只觉天旋地转,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茫然与失措。为何如此倒霉?为何偏偏在家人为我四处奔走、寻求帮助之时,事情却急转直下?难道这便是我的宿命,注定要遭受这般劫难?我本能地欲向律师询问,帮忙之人究竟出了何事,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强行咽下。心想,知晓了又能怎样,终究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然而,我万万没有料到,此事竟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后的真相,犹如一把寒光凛冽的利刃,直直刺进我的心窝。
投改下大队服刑没多久,姐姐们来探监。老姐神色凝重,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听完,我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耳光,悔恨如汹涌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原来,得知未来小舅子被拘,大志心急如焚,四处托人打听解救办法。还真让他找到个关键人物——他同学的亲舅舅,林业公安分局的队长。在我们这小镇,队长算得上有头有脸,他要是肯帮忙,这事多半能成。律师会见结束当天,大志和老姐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满怀希望地去了队长家。
彼时,队长因临时任务外出,家里只有队长夫人和两个孩子。队长夫人见是外甥介绍来的,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热情地端茶递水,让孩子们去里屋玩,自己陪着大志和老姐他们在客厅聊天。不一会儿,队长回来了,简单寒暄后,就进卧室换衣服。逗弄了孩子一会儿,才回到客厅。外甥难得来一趟,队长夫人出去买菜,留他们在家吃饭。
老姐瞅准时机,向队长说明来意,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队长刚要拒绝,变故突然发生!里屋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仿佛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平静。紧接着,一声稚嫩的惨叫划破空气,刺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队长最先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像疯了似的冲进卧室。随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屋里传出。老姐和大志赶忙跟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们惊呆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满脸溅血,惊恐地站在原地,脚下是***枪。
床上,小女孩头朝里躺着,脑袋上有个触目惊心的洞,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床单。小女孩不过六七岁,本应天真烂漫,却遭此横祸,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原来,姐弟俩平时就喜欢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对爸爸的配枪充满好奇。队长每次回家都会检查枪支,这次执行抓捕任务太匆忙,抓获嫌疑人后一心想着回家,忘了退子弹。回家换衣服时,习惯性把裤子挂在衣架上,没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小男孩像往常一样拿起枪和姐姐玩游戏,嘴里喊着:“站住,不许动,我是警察!”他熟练地打开保险,姐姐笑着想跑开,他一着急,扣动了扳机,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彻底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姐姐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弟弟仿佛被恐惧吞噬,失了魂魄,呆呆地站在原地。从那以后,弟弟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病,时而大哭大闹,时而痴痴傻笑,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姐姐的名字。时间流逝,他的病情却丝毫没有好转,每天浑浑噩噩,在黑暗中徘徊。
队长因这起意外受到严厉处分,警察生涯蒙上阴影,差点丢了工作。无奈之下,他被调去当片儿警,生活陷入困境。队长夫人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眼神里满是痛苦和绝望;糊涂时,就在痛苦中挣扎。最终,她在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无尽的叹息。
原本幸福的一家,被命运之手摧毁。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我。从大志的视角回溯,他目睹这一幕时,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满心懊悔不该带老姐来给队长添麻烦。队长这边,他颤抖着双手抱起女儿逐渐冰冷的身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孩子往日的欢声笑语,心如刀绞。听完老姐的讲述,我满心自责,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亲手把两个家庭推向了深渊。队长原本前程似锦,家庭美满,因为我的事,人生跌入谷底。才三十多岁的他,看上去却像个垂暮老人,满脸皱纹,头发花白。
队长家出事后,我的命运也如同被一只无形且冷酷的大手肆意拨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转变。几个月后,法院开庭对我进行审判。最终,我因盗窃罪被依法判处三年有期徒刑,还因嫖娼一事被罚款三千元。判决下达的次日,妻子便毫不犹豫地向我提出了离婚。我们仅有的财产,那三间房屋,归她所有,权当是我对女儿尽的那一点微薄的抚养义务。没过几日,她便干脆利落地将房子变卖,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这一去,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从此音信全无。直至今日,我都全然不知她们母女俩究竟身在何方,生活过得是顺遂如意,还是艰难困苦。
第十五章:对妻女的思念与自我反思
说实话,我心中对她满是怨恨。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若不是她整日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不停地念叨着要享受优渥的生活,抱怨生活的种种不如意,我又怎会被欲望蒙蔽心智,踏上盗窃这万劫不复的歧途呢?我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林业工人,身材瘦弱,体力匮乏,像伐木扛木头这类繁重的体力活,对我而言简直是难以承受的折磨。我并不是没有参加过劳作,仅仅劳作了短短两天,我便累得腰酸背痛,整个人仿佛散架一般,疲惫不堪,后来干脆不再工作,可她却全然不理解我的艰辛与不易,只知一味地索取,从不曾设身处地为我考虑。
但静下心来仔细思量,也不能将所有过错都一股脑地归咎于她。毕竟,女人嫁人,大多都期望能寻得一份安稳,有温饱保障,过上幸福的日子。当初她嫁给我,也是看中了我身为正式工人,每月有着固定的收入,生活相对稳定有依靠。在她眼中,我相较于那些在农村土里刨食的农民,总归是要强上一些,至少我身为镇里人,吃的是供应粮,说出去她和家人也觉面上有光。可她万万没有料到,我竟是如此不争气的家伙,除了沉溺于酒精,几乎毫无一技之长,诸事无成,且挥霍无度。若不是爹妈时时常帮衬,恐怕我们的日子早已难以为继。
那时,她对生活尚算满意,自觉嫁给我是个正确的选择。在她的亲朋好友面前,也总是满脸骄傲地提及我,仿佛我便是她的骄傲与依靠。可后来,当她惊悉我在外面的荒唐行径,知晓我的钱财皆挥霍在别的女人身上时,那一刻,她的整个世界仿若瞬间崩塌,化为一片废墟。开庭之时,她也来到了现场,我清晰地瞧见,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失望,那眼神,犹如一把锋利且冰冷的长剑,直直地刺入我的心底,令我感到无比的愧疚与悔恨。自那之后,她对我彻底心灰意冷,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我,去追寻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我也曾暗自思忖,她为何不将女儿留给我呢?可转念一想,以我当时的窘迫处境,连自身的温饱都难以维系,又拿什么去抚养孩子呢?孩子尚且年幼,在成长的过程中,母亲的陪伴至关重要,无可替代。爷爷奶奶、姑姑大爷即便对孩子关怀备至,也无法给予孩子那细腻温柔、无微不至的母爱。她带走女儿,或许不失为一个明智的抉择,至少能为孩子营造一个相对完整的家,提供一个更为良好的成长环境。
可即便明白这些,我心中依旧始终无法放下她们。岁月悠悠,这么多年已然过去,妻子过得怎样,我已渐渐不再萦怀。但我的女儿,她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心头肉啊,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她。我时常暗自揣度,她上学之际,是否曾遭受同学的欺负?学习成绩是否优异?有无考上理想的大学?如今觅得一个怎样的伴侣?生活是否幸福美满?她是否还记得,在这广袤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日夜思念她的亲生父亲?难道我们真的注定此生再无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