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暗涌
闷雷暗涌 (第1/2页)当碑林的香灰还粘在杨婉柔柳眉,张平安已拉着王真走向一味茶肆。
“你若是想行侠,须先考取功名。”王真一边走出客栈一边对张平安叮嘱“高中后富民安邦、勘破疑案便是侠之所为。”
张平安腰间别着竹棍,不情不愿跟在后面:这行侠和读书竟是一途?为甚说书人口中的大侠具不是官?
“先生,没想到这赵掌柜这商人竟与你一般。”张平安不愿接王真的话,便随意扯了个话头。
“嗯?”王真停下脚步,站在客栈门口问“我教书,他行商。我考功名,他逐利。怎地就是一般?”
“我们下山来时不正碰上赵掌柜上山?”张平安眨着眼睛道“方才刚子还说,掌柜吩咐他准备菜食,言说今日有贵客。原是午时去碑林祭拜。”
“唔~”王真语顿,捻须思忖道:小子心思倒细……不过这赵掌柜两手空空往山上跑,不似去祭扫……倒像是误了和谁见面时辰……
“王先生?”张平安见王真站定不语,催促道“这便未时几刻了。还是按着那瘦差役话,去茶肆寻那官人吧。”
原来两人从碑林下来时,张平安不敢独自去寻周敏芝,便央着王真陪他一起。
王真则担心张平安行事不稳,又恐他那手中青布却与凶案相干。这才同意陪他他到客栈寻周敏芝,顺便帮着瞧瞧,看这周敏芝到底是否提刑司官差。
到了客栈才发现空无一人。除了北面穿堂秋风打着窗户吱呀作响,便是映着午间暖日的棂下蛛丝随风飘荡。
问了刚子并两衙役,才知晓这周敏芝没来由地打探了凶案并小院情状,午时后方出得院子进了茶肆。
“这官人还真是阔气,一吊钱的交子说兑便兑了……”胖衙役如是感慨。
“休得碎嘴,且守好钱庄门!”瘦衙役喝止道,又给王真陪笑“瞧着那位官人便不是一般,王先生你瞧马厩,这马这鞍……”
鎏金鞍…需有些钱财方能购得……顺着衙役指向,王真近前瞧着马:这马……怎地好似官马?
栗色…左胯似有烙印但看不真切了…见我等靠近亦不惊不躁……王真在脑海中搜寻着当年省试殿试时,在州府和京师所见官马的模糊印象。
“王先生……”张平安不知王真为甚瞧马入了神,刚开口唤他,却被身后一声呼喊打断。
“这不是王真?”李庆利的喊声从兰阁窗户传了出来“好久不见,且进来喝一盏茶水。”
“先生,李掌柜唤你。”
“唔~嗯~”王真回过身,抱着拳抬头答道“庆利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哈哈~身子还好,就是这利钱不好。”李庆利大声招呼道“那不是上次来查案的小郎君吗?快与你家先生上来。”
话音未落,张平安便涨红了脸,低着头、拉着王真衣角急急往外走去。
查得甚案,这几日只挨了先生几板,羞煞人。张平安心中念念,只想赶紧逃脱开院里众人眼光。
“呵~知耻便好。”王真瞧着张平安的羞赧之态,笑呵呵道“他年待你高中,骑得方才那匹高头官马再回此间,便是谁也不敢小觑于你。”
“喔,高中后若去查案,便得威风?”
“此是甚言语?”王真轻拍了张平安肩膀,语气有些不悦“衣冠禽兽自是威风,然终要有真才实学。能破得悬案或富民一方,百姓方不会背后笑于你。”
“唔~小子省得了。”
“啪~啪~啪~”茶肆门口的茶叶兑付凭牒被秋风刮得左右乱摆,撞在门柱上直响。张平安引着王真,伴着凭牒乱响直直上了茶肆二楼。
李庆利早候在兰阁门口,见王真来了也不行礼,直直便把他拉进屋内“你似是胖了些,这衣裳却破旧了。”
“成日坐着不动,自是胖了。”七八尺的兰阁并不宽敞,但王真还是微微错开半步对李庆利微微揖礼。“这衣裳嘛,穿得久了,惯了,自然就破损了。”
李庆利按着王真揖礼的手,将他摁坐下来“先坐,我与你引荐,这位是潭州府提刑司检法官周敏芝,亦是我同年。”
“幸会!”
“幸会~”
王真这才打量,周敏芝青色襕衫、嵌玉革带,正是州府差员扮相。
“小郎君,何故躲在门外?”李庆利伸着脖子朝门外张平安招呼道“且进来陪你家先生一起入座。”
周敏芝抬头瞧去,张平安正是早间拿着青布,用竹棍打惊他马的小子。
“早间我这学生惊了周大人的马,是以特意前来赔礼。”王真起身,一把将张平安拉进来,领着他赔礼。
“都是误会,不必记挂心上。”周敏芝亦起身还礼。
“几位请坐下说,在下来煎茶。”李庆利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都坐下。“听得敏芝兄言,有拿着竹棍小郎君,身手甚是灵便,我便猜度定是王真高徒,哈哈。”
空中流云随风飘散,暖暖日光从兰阁窗户照进来,落在众人间茶案上。
案上梅兰雕文沾着茶汤,映得兰阁内里也甚是敞亮。
“周大人还请宽恕小子莽撞之罪。”张平安低头瞧着茶案,双颊映着红光。
“小郎君言重了,只是一时误会,何罪之有。”周敏芝微微笑着,转脸又对王真道“也是在下鲁莽,急于查案却不想惊吓了他。”
“周大人哪里话。”王真轻轻拍着张平安肩膀,道“我这学生,多日来总围着这凶案探究。是以在下特领他来,听周大人教诲。”
“叮咚~叮咚~”李庆利在一旁用力捣着茶膏“此间无外人,你等有话尽可直言。”
“在下此来便是复审凶案。”周敏芝双手虚抱拳道“此间凶案情状想必各位都已熟知,在下以为王知县判词不确,应待细查,再行定案。”
“唔~我早就疑这李大个并非凶手……”张平安赶紧接话,却被王真私里使力摁了一下大腿。
“噢?小郎君有何见教?”
“小子无知,不敢说见教。”王真接过话来“只是这李大个平素憨直,待王账房极好,说他贪色妓行劫杀……市井众人都有些议论。”
“我亦有耳闻,说这李大个近年盖新房、娶妻生子……”周敏芝指了指窗外钱庄二楼,道“月奉丰厚,何必赌命。”
“屠夫杀猪尚留二两肥油。”李庆利端上四只黑釉兔毫盏,用那竹筅一拂,茶汤上的浮沫便现出草叶之形。
日光铺撒茶案,这茶汤之色得更加青葱。
“这便是此案紧要之处。”周敏芝端起茶盏,指尖摩挲着兔毫纹,道“既有油水何必行劫杀人,除非有人教唆亦或是缺钱甚急……”
“没听说过他缺钱使……”张平安看着茶盏就心慌。上次在这里喝了茶,他一晚上就没能入睡。
“且听周大人如何推案。”王真端起茶盏,轻轻吹拂茶沫,淡淡道“你不是素喜行侠断案?此番便要细听指教。”
“王先生说笑了。此间不是提刑司,众位亦不是判官、人证,只是喝茶消遣,以此案为谈资尔。”
周敏芝将茶盏托举到眼前,挡着自己朝着窗外的视线,道“行劫为钱,杀人为仇。众位都是陵江县人,皆言李大个待王账房如父,那便不是有仇。”
“周大人之意,此案便是李大个行劫了?”王真抿了一口茶问道。
“各位皆陵江县人,似他往日情状恐比在下更为明了。”周敏芝呵呵一笑,眯着眼睛瞧着眼前茶盏。茶盏恰好挡住了他与窗外听音小筑的屋檐翘角。
“我以为是李大个害怕败露往日之事……”李庆利守在瓷翁前,拨弄着手中竹筅的茶叶镂空处。
“往日来往柜面与二楼钱库,或手脚不净,是以积累了些钱财盖得房取得妻……”他拿竹筅指着窗外钱庄二楼的厚桑皮纸窗户,“不想此次被王账房撞见,于是便行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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