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一帝陨落众帝生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帝陨落众帝生 (第1/2页)薄云如纱,使冬夜星辰暗淡,却添着朦朦胧胧的柔情。
独孤凤依偎在周奕怀中,先前想说的事再不记挂。
天赋太高,忽然不算一件好事了。
见她一动不动颇有愁思,周奕自忖,是不是说得有点过。
换位思考,想她在江都的这番经历,不由伸手顺她垂下的青丝抚到后背,动作轻柔怜惜。
“小凤,别担心,还早呢。”
独孤凤有些苦恼:“你进境太快,这才多久善母已不是你的对手,我已经好努力,还是追不上你。”
“那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周奕仰头看向夜空:“万一我真把虚空打碎了,那时候就像这样.”
“哪样?”
少女才应一声,就已被他搂紧。
“我们都别撒手,就一起遁入另外一片天地了,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动人心魄的浪漫。”
周奕低头看她,发现小凤凰并没有随着他的想法。
显然不信这种办法能成。
只嗯了一声,而后默不作声,沉浸在此时此刻的温暖中。
过了一段时间,等周奕胸腔起伏咳嗽一声,她才惊觉,从他怀中脱离。
方才与善母狠拼,受伤可不是假的。
但这种虚实转换让精神凝实融入元气的法门,实在叫人动心。
近子时,入了冬的晚风更显凉意。
这一晚上,临江宫内外几乎没有人睡觉。
张须陀派人处理军中后事,又要防备宇文化及使诈折返,丑时深听斥候来报,得知骁果军连夜北上,这才心安返回成象殿。
城内战事平息,先前从临江宫中离开的官员自然知悉。
江都暗地里的乱子他们心知肚明,但大隋落到这步田地,没有经天纬地之能,只得随波逐流。
确定城内安全后,便开始联络打听。
得知张须陀胜宇文阀北逃,六部御史台,九寺五监的朝臣们多数都很振奋。
平日里靠着宇文阀的人更多,可关键时刻,他们知晓谁靠得住。
然而.
随着乱战平息,另外一条消息浮出水面,直接在江都引发骇浪惊涛。
皇帝崩薨!
朝臣知此大变,人人自危,不知谁是新主。
一家家灯火点亮,晚间不敢睡觉的朝臣全都奔出家门,呼朋唤友。
最终,临江宫外的御道被灯笼点亮。
朝中大臣,全都汇聚在皇城之外,被禁军的兵刃拦在城门之前。
暂领左武卫将军一职的独孤雄依照命令,挡住百官。
不少朝臣认得他,晓得他是独孤阀的人。
数名与独孤阀交情较厚之人上前攀谈关系,想入宫参拜陛下,都没得到放行。
不过,却从独孤雄口中听得一些成象殿中发生的事。
朝臣多有精明之人,隐隐判断出江都未来的局势,猜测谁能主事,甚至想到大隋的变化。
但是,再有算计,也要对此时的天下感到迷茫。
杨广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但他却是正统。
如今死在影子刺客手上,九州四海之乱,再无停歇的可能。
想到这里,一些老臣在临江宫外嚎啕大哭,悲恸无比。
他们呼喊着“陛下”,看似怀念杨广,对他之死无法释怀,实则是看到了大隋朝的命运,为这可能二世而亡的王朝感到辛酸、困惑与悲哀。
诸般情绪,都在那一声声哭喊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本在皇城上打坐的周奕,也被他们吵得耳朵疼,躲入御膳房屋顶恢复调养去了。
大乱来临时,御厨四下逃命。
往日喧闹的御膳房,下半夜一个人也没有。
一天饿三顿,如何受得了。
独孤凤寻些吃的,起火复热,周奕今天一天,总算吃上这一顿饱饭。
隋帝杨广驾崩第二日。
晓雾散尽,太阳照常升起。
“伤势好些没?”
“我已无碍。”
感知到他的气息已彻底平稳下来,独孤凤便放心了。
早间,逃命的御厨不知从哪个角落又钻了出来。
得知他们是独孤家的人,几位御厨随手给他们做了几道杨广喜欢的江南小菜,周奕也算尝过宫廷早膳了。
又听他们说,御膳房现在留下的都是本地人。
那些随御驾一道南下的北地御厨已经逃命,往北归乡。
这些人迫不得已才下扬州,如今杨广一死,他们得以解脱,欢天喜地之下,把御膳房中几口趁手的大锅都背走了。
周奕与御厨们闲聊几句,又在水殿附近徘徊。
等成象殿没那么吵闹,才与独孤凤一道前往。
大殿外的广场上,朝臣齐至。
昨日大战留下的尸体已经清理出去,却有一人被当众斩首。
便是与宇文阀同流合污的内史舍人封德彝,相比于死在宇文成都手中的裴蕴、虞世基,此番他的名声可就臭多了。
之前他在成象殿为宇文阀站台,数落杨广,后被训斥。
如今被斩首以作告慰,众多朝臣对其厉声辱骂。
他曾受到内史侍郎虞世基倚重,狼狈为奸,使得朝政日益败坏,有此下场,倒也活该。
就在朝臣们骂声不歇时,便看到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从封德彝的尸体旁走向成象殿。
众皆疑惑,仔细看也不认得。
六部官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看向九寺五监的人。
之后,就更加困惑了。
但是,宫廷禁军十二卫中的将领一看来人,立刻挺直腰杆,大营领将抱拳作礼,态度颇为恭敬。
隋皇直属左右翎卫营的人,他们的态度竟比外边备身府、左右武卫的人更甚。
朝臣们大疑,可想破脑袋也没见过这张脸。
到了成象殿门口,出来迎接他的,竟是独孤盛。
这下子,众人若有所悟。
裴虔通、司马德勘、宇文智及这三大护驾造反,全部被杀。
宇文化及携秦王之子杨浩北逃,五大护驾只剩独孤盛一人,宫廷禁军基本听他一人号令。
如此看来,十二卫的态度就不算奇怪了。
只是独孤盛看上去很怪,与这青年相对,似乎处于弱势。
江都城内,有谁值得他这般态度?
没有随着宇文阀一道逃走的朝臣,多半还打算留在江都,建立南方朝廷。
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物,岂能不重视。
等李公公从水殿方向赶来,掌管库藏的太府卿范忆柏便上前打听。
他与独孤阀交好,由他出口询问最合适。
李公公一直在成象殿附近,靠着装死保住一条小命。
这时把发生在杨广周围的事简单一说,总算让他们了解个大概。
竟是独孤家隐藏高手,大隋忠臣!
从李公公隐晦的话语中,众人闻得一个重要消息。
若没有这位,临江宫与江都城都将易主,那时大隋将再无立锥之地。
不仅是扶大厦之将倾的关键人物,也为陛下留了最后一个体面。
众人脸上仍有悲哀,心下却认清一件事,独孤家在江都城的地位,还得往上拔高。
外边在小声议论,成象殿内,同样议论纷纷。
正商讨如何办丧。
周奕倒是懂怎么出黑,但皇室礼仪繁琐,他便懒得管了。
“皇后殿下~!”
成象殿外,朝臣行礼。
一脸憔悴的萧皇后在面对臣下时,还能维持几分往日威仪。
示意他们平身后,便带着一封诏书步入成象殿。
张须陀与独孤盛定睛去看,那宫女捧着的玉色托盘上,只有一封黄卷。
独孤盛问道:“娘娘,不是说有两封诏书么?”
萧皇后摇头:“陛下确有所言,可在流珠堂内,吾只寻到这一封。”
“两位将军打开一看吧。”
李公公将诏书取来,双手递上。
张须陀看了独孤盛一眼,小老头也不推辞,作为杨广护驾,他很清楚杨广的字迹用印,旁人想伪造也绝无可能。
隋有八玺,分天子皇帝信玺、行玺,用途各不相同。
其中神玺与传国玺用的最少。
而这封诏书上,正是传国玺用印。
独孤盛一脸郑重,见上方写道:
“朕承七庙之灵,膺五运之箓。今托体山陵,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赵王杲,仁孝天纵。其以杲嗣登大宝,奉承宗祀。”
独孤盛还想往下看,竟没了。
字迹没错,诏书上还有一股酒味,像是被酒水打湿,复又晾干。
一点不会错了,正是杨广所书。
陛下啊,何故惜字如金,吝啬笔墨!
这可如何是好?
独孤盛把诏书递给张须陀,张大将军只是看过一眼,立刻还给萧皇后。
大家都拿不定主意。
赵王杨杲最得杨广宠爱,因此被带来江都,传位给他毫无意外。
但他已被裴虔通这反贼杀死。
如此一来,诏书岂不作废?
“娘娘,请把另外一封诏书找出来吧。”
萧皇后摇头:“吾已令人翻遍流珠堂,再无所获,当日陛下醉酒,语焉不详,或再无遗命。”
萧皇后这般说,独孤盛与张须陀也没办法。
他俩要是反贼,那也简单得很,此刻却束手束脚。
周奕看他们犹犹豫豫,不想在此耽搁,直接说道:“赵王陪奉陛下而去,如今江都城内,唯燕王倓符合诏令,为定人心,在娘娘找到第二封诏书前,何不立燕王为帝?”
张须陀与独孤盛暗暗点头。
萧皇后更不会有意见。
燕王年幼,却是元德太子杨昭所出,杨倓是她亲孙子。
倘若没有赵王,也该轮到燕王。
只是这三人,一个心念丈夫,两人为忠,不好私改皇命。
如今周奕一提,三人顺势下了台阶,各都认可。
萧皇后吩咐下去,随即诏百官入殿,由李公公宣读遗诏。
以燕王为帝,张须陀统管大军,独孤盛为禁军总管。
少帝年幼,显然是把独孤盛与张须陀当做了托孤大臣。
成象殿内,杨广安安静静地躺在棺中,周奕朝他瞧了一眼,不再理会成象殿后续琐事。
在群议之下,决定让杨广入土为安,早享清净。
翌日。
江都城内满是缟素,为杨广发丧,备仪卫,将其葬于吴公台下。
城内百姓得知这一消息,非但没有半分悲伤,反倒有不少人带着大仇得报的笑容。
除了百官军卒,亦无人相送。
这是真实而朴素的一幕,他叫百姓吃足苦头,百姓自然恨他入骨。
更有人想到,这江都原叫广陵。
陵为“帝王之陵”,再加一个“广”字,杨广喜欢这个地方,却不喜地名。
于是“扬州”这二字也不用了,改作江都。
却没想到,老天一直睁着眼睛,他改名亦无用,还是做了“广陵”。
吴公台发丧前后,镇寇将军尤宏达全程悲伤,一直陪伴杨广。
为他盖棺,抬他入陵,之后一段时日,常在陵前默守,人皆称之忠义。
随着吴公台的丧事办完,短短七八天时间,成象殿也被一批懂得武艺的匠人修补完善,百官朝拜少帝杨倓,以他为正统。
但是
所谓正统,只不过是江都宫廷一家之见。
杨广驾崩的消息,以江都为中心如潮水一般传向九州四海。
江都的百姓还有所压抑,外边的人可管不着那么多。
尤其是那些因他三征高句丽、挖运河而失去亲人的百姓,无不感觉出了一口恶气,直喊“死得好”。
对于诸地的义军来说,这更是一场狂欢。
原本还有些顾忌的势力,此时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以燕王杨倓为首的江都宫廷在成立之后,先做了第一轮尝试,向附近的反王散布诏书,劝其归附。
然而,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好消息。
海陵的李子通只接受朝廷给的官职,却不去江都。
沈法兴占据毗陵、吴郡,将隋宫诏书丢入了垃圾堆。
一郡太守有什么好封的?
沈法兴趁着杨广发丧这段时日,一路从吴郡打到余杭,自封梁王。
同为梁王的萧铣更是一步到位,沿袭梁朝旧制,设置百官,追谥从父萧琮为孝靖帝,拥兵十万,在巴陵称帝,建元鸣凤。
并且,他大手一挥,连封七王。
手下大将郑文秀,被封楚王。
听到这个消息后,好邻居林士弘只觉被冒犯。
你也是楚王?
于是将宫廷诏书撕成碎片,在豫章郡称帝,国号为楚。
称帝那一天,林士弘面色发紫,有种紫气东来之感。
南部得到消息更快,待杨广驾崩与江都拥护燕王传至中原之后,东都百官岂能认同。
为何是燕王?怎不是越王?
诏书我们没看过,就是萧皇后说了,那也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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