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金诺欲成系冰心
第四百一十三章 金诺欲成系冰心 (第2/2页)师徒二人说了半晌朝政,廖世纬是个愤世嫉俗的,将个南安王骂了个狗血淋头。陈斯远附和半晌,临了才道:“若南安王英明神武,又哪里显得出师伯的能耐?”
廖世纬一琢磨也是,笑道:“也是,哈哈,那他就继续窝囊着吧。”
畅快之余,少不得留了陈斯远用晚饭。席间又说往贾家下大定之事,廖世纬无不应允,又嘱咐陈斯远戒骄戒躁,好生应对来日殿试。
当下推杯换盏,日暮方休,归程时陈斯远不过微醺,夜里恣意缱绻,自不多提。
转过天来,陈斯远记得与薛姨妈之约,当下却不急着往大格子巷去。
杏榜既过,桂榜在望,陈斯远不好再在贾家寄居。这搬走之前,总要将身边儿几个丫鬟的身契拿过来。
略略点算,香菱本就是自由身,晴雯的身契早就放过了,红玉来日随着二姑娘一道儿出阁,算来算去就只剩下五儿与芸香两个。
五儿自不用说,早与其有肌肤之亲,合该随着其一道儿搬走。倒是小丫鬟芸香,陈斯远有些拿不准。
因是早点过后,陈斯远便单叫了芸香进书房,将心下之意问将出来。
话音落下,芸香只眨了眨眼便一口笃定道:“我自是要跟着大……老爷的!”
开玩笑,错非来了远大爷处,她如今还只是宝玉房外的三等丫鬟呢。这几年下来,不说赚了多少赏钱,单是迎来送往的,四下婆子遇见了也要叫一声儿‘芸香姑娘’的。
她自知相貌寻常,生得平头正脸的,断不会入远大爷房中。如此,莫不如退而求其次。
且远大爷新开一府,丫鬟、仆妇欠缺,自个儿又是被远大爷用熟了的,跟过去说不得比那管事儿媳妇还要体面几分,傻子才不去呢!
见其如此笃定,陈斯远便笑道:“那好,回头儿记得与你家里说一声儿,我过会子寻了二姑娘讨了身契来。”
“哎!”芸香雀跃着应下,颠颠儿便往自家报喜去了。
陈斯远抬眼一瞥,正撞见五儿脉脉含羞地看将过来,他略略颔首,莞尔一笑,柳五儿便心下熨帖,情知自家大爷不曾忘了自个儿。
算定时辰,待辰时过半,陈斯远方才施施然出门,往辅仁谕德厅而来。
此时二姑娘迎春果然业已处置过庶务了,厅外只三两个媳妇子听用,内中有绣橘、红玉两个作伴。亏得红玉被陈斯远逼着学了认字,这会子正拨弄着算盘,盘算着府中开销。
外间媳妇子一声通禀,绣橘忙笑盈盈迎将出来。红玉扭头一瞥,便见二姑娘鹅蛋脸微红,正极不自在地拢着发丝。
红玉抿嘴暗笑,旋即就见陈斯远大步流星入内。
迎春起身相迎,四目相对,忙又垂了螓首。敛衽一福见过礼,这才道:“远兄弟这会子怎么来了?”
红玉笑着要避开,却被陈斯远暗暗摇头止住,随即陈斯远便说明来意,道:“二姐姐,如今杏榜已过,我也不便久留府中。只是身边五儿、芸香两个却是用惯了的,实则心生不舍,这才厚颜来求二姐姐放了二人身契。”
二姑娘闷着头道:‘此为应有之理,待回头儿我与太太说过,便将身契送去。’
陈斯远起身笑道:“如此,那便多谢二姐姐了。”
“远兄弟外道了。”
眼见二姐姐羞赧不已,说话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陈斯远忽地心生戏谑,说道:“是了,我昨日下晌往恩师家中走了一遭。”
“啊?”
不待迎春说些什么,陈斯远已笑着扭身而去。
红玉扭头再看二姑娘,便见迎春面上霞飞双颊,一双手不安地绞着帕子,圆眼脉脉,一直盯着陈斯远的背影不放。
陈斯远所言不言自明,先前小定已下,媒人便是候淑人,而今旧事重提,自是要下大定了。
红玉、绣橘两个喜滋滋过来道喜,把个二姑娘羞得愈发没脸儿见人,嗫嚅好半晌,干脆丢下庶务先行回了缀锦楼。
却说陈斯远打辅仁谕德厅出来,到得前头领了马匹,催马直奔大格子巷而去。
与薛姨妈相见,恰似金风玉露一相逢。内中桃浪翻残,灵犀欢合,两意绸缪,不待多言。
待风消雨歇,陈斯远这才说起请了荣昌郡主登门说亲之事。
薛姨妈果然大喜,只觉如此一来分外有体面。情动之下鼓起余勇,又寻着陈斯远厮混了一场,这才喜滋滋回转薛家老宅。
陈斯远惫懒好半晌,眼看时辰还早,不好这会子就去兴隆街,便干脆往能仁寺北妙玉处而来。
到得此间,不拘是司棋还是妙玉,都面带幽怨之色。陈斯远思量着成婚后总不好几头跑,便道:“能仁寺南,我有一处三进带侧花园的宅院,比此间好了许多。你既要修佛法,我便吩咐人在花园起一处庵堂。”
司棋早知此事,心下虽觉尤二姐、尤三姐不是好招惹的,却想着总比守在此间要畅快,因是一口便应承下来。
妙玉心有不甘,却架不住连小丫鬟清梵都希冀不已,因是嗫嚅一番,到底应了下来。
陈斯远欢喜不已,留下二百两银钱作用度,说定五月便搬,眼看时辰不早,这才在二女幽怨之中匆匆而去。
不一刻到得兴隆街,贾家门子瞥见陈斯远,忙越过候见人等,先行引着陈斯远进了倒座厅。略略稍坐,便有管事儿的引着陈斯远进了书房。
贾雨村久居高位,气度愈盛,见礼过后先是道喜,随即笑吟吟问道:“枢良不日必登皇榜,却不知打算何时与我那女徒弟下定啊?”
陈斯远道了声儿惭愧,忙将先前种种、自个儿心思说了一通。
贾雨村既以黛玉博名,自是巴不得黛玉早些出阁,嫁个如意郎君才好了。否则,以荣国府上下的愚蠢,焉知来日不会害死了黛玉?
若黛玉有个闪失,贾雨村为保名声,只能与贾家不死不休。他如今领着兵部大司马的差事,哪里有功夫与贾家人等纠缠?
因是听陈斯远这般说完,贾雨村不过略略犹疑,便一口应承下来。
道:“到底是如海所托,枢良既这般说了,本官自是将黛玉放心托付给你。只有一样,黛玉到底年岁还差一些,有些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陈斯远忙拱手应承道:“学生省得,必不会负了林妹妹。”
眼见贾雨村满意颔首,陈斯远又道:“只有一样,学生在京人脉不广,却不知寻何人登门提亲为好?”
贾雨村与黛玉有师徒名分,娇杏又是妾室扶正,如今还没诰命,自然不好登门说媒。
贾雨村也知陈家人丁单薄,思量一番便道:“枢良不若往顺天府走一趟,邵世标与如海有旧谊,托其说媒,他定是甘愿的。”
陈斯远欢喜道:“多谢大司马点拨,既如此,事不宜迟,学生这就往顺天府走一趟。”
贾雨村笑着应下,又起身将其送出二门,这才施施然回转书房。
陈斯远急急往顺天府而来,邵世标于书房接待,闻听陈斯远央其为冰人,邵世标思量一番道:“老夫庶务缠身,只怕不便。这样,老夫师母尚在,枢良留下庚帖,老夫来日求了师母梁夫人出面便是。”
陈斯远自是大喜过望。邵世标的座师乃是太上时的梁阁老,其妻乃是一品诰命夫人,有其出面说亲,自是妥帖得紧。
当下千恩万谢,又推却不过,于顺天府后宅里用了一餐,这才雀跃着回转荣国府。
这日傍晚而归,旋即便有晴雯喜滋滋说道:“大爷不知,晌午时红玉便将五儿与芸香的身契送了来呢。”
陈斯远见五儿与芸香脸儿上都挂了笑意,也是欢喜不已。心道王夫人好歹还要点儿脸面,这才没在这等小事儿上为难自个儿。
转天陈斯远果然往荣庆堂辞行,贾母作态挽留了几句,便随他去了。于是这日辰时末,晴雯、香菱等将清堂茅舍拾掇了个齐整,提着大包小卷,分乘两辆马车,先行往尤氏姊妹处安顿,待殿试过后才会搬去发祥坊新宅。
又两日,陈斯远收心养性,一直思忖着殿试题目。自宋以降,过会试者殿试再不罢黜。圣上虽有言在先,可殿试策论总要像些样子才好,不然即便点了探花,又岂能掩了天下悠悠之口?
不意这日头晌师母候淑人便登了门,言说已给贾家下了帖子,后日便行大定之礼。
这等事儿不用陈斯远出面,陈斯远自是连番感激,转头紧忙吩咐尤三姐将大定之礼挪出库房。
那聘礼价值五千之数,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都会在过后随着嫁妆一道儿抬回来。可依着大老爷那不要脸的劲头,估摸着过一手能剩下半数就不错了。
陈斯远情知如此也不甚在意,恭敬着陪师母用了两盏茶,这才亲自送出门去。
转眼又是两日,一早儿果然有廖家仆役登门来抬聘礼。林林种种三十二抬,敲锣打鼓便往荣国府送了去。
荣国府自是早就得了信儿,眼看聘礼送至,管事儿的忙吩咐大开中门,又有大老爷贾赦与邢夫人迎至仪门之外。
待候淑人到来,亲家人等其乐融融往荣庆堂拜见贾母,自不多提。
这日二姑娘迎春羞得不敢见人,自个儿闷坐缀锦楼中,勉强绷着脸儿也不与红玉、绣橘说话儿。待两个丫鬟闹着去前头看聘礼,迎春这才舒口气之余,脸上泛起了笑模样。
大定既下,余下只剩迎娶。此时迎春便已算陈家人。说句不好听的,若此时陈斯远有个闪失,二姑娘可是要给陈斯远守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