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理解老师,成为老师,超越老师
第七百二十六章 理解老师,成为老师,超越老师 (第2/2页)在冯俊峰看来,兰天罗的外科天赋,已经到了顶吧?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胡青元竟然会比兰天罗更加变态。
吊儿郎当下,还能让人怀疑人生。
方子业闻言笑了笑:“这其实涉及到了资质契合,即便是同等资质,每个人的擅长点和契合点也颇为不同。”
“天罗是非常优秀的,不过他只是喜欢医学,并不是天然契合医学。”
“啊?”冯俊峰闻言,半张脸都麻了!~
“兴趣是兴趣,天赋是天赋啊?兴趣不等同于天赋!”方子业道。
“兰天罗只是喜欢医学,但我觉得,他最擅长的点,其实并不是医学,只是单纯因为他喜欢,而且自己的资质可以撑起来,所以他才显得别具一格。”
“如果我不给他进行拆析的话,他的天赋与听竹也就是差不多的层次。”
“但胡青元的话?”
“他在外科操作上的天赋,是独一等的,他只是恰好先打了游戏。”
“而且,胡青元被我憋得太久了,目前属于是‘禁欲期’!”
“师父,你也看。”冯俊峰双眼瞠圆,说到一半,直接被方子业把嘴捂住了。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看不看不重要。”
“TM的,大家都年轻过。”方子业不标杆自己的‘私生活’,年轻人谁没借过几步给小老弟说话的机会?
但也没有必要拿在手术室里说。
好歹我是你导师,你是我学生。
方子业松开了冯俊峰,而后收敛起了神色,开始端起脖子:“天赋是相对固定的,资质是可以提升的,契合度则是在于天赋与资质之间游走的。”
“冯俊峰,你觉得你最契合的方向是什么?”
冯俊峰听得迷茫了,傻瓜样地笑了笑后,说:“给师父喊666?”
方子业知道冯俊峰是在变相说自己的‘相对无能’:“这也是能力和契合度,但比溜须拍马,你比李源培他们差多了。”
“这个赛道你玩不转的。”
冯俊峰便开始垂头丧气:“师父,论数据处理,比起天罗师兄或者天罗师叔,我屁都不是。”
“论课题方向探讨和把控,比起揭翰师兄,我摸不到人家的脚底板,论操作天赋和进步速度,我和师弟比起来,那是菜的抠脚。”
“实在是拎不出来任何一个点。”
在最顶级的团队,你优秀得不明显,都是‘自卑’的原罪,其实冯俊峰真的菜吗?
那可没有,虽然汉市大学没有那么顶级,汉市大学的临床医学也没有那么顶尖,可冯俊峰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一众硕士中脱颖而出,干掉与他一届的邓勇教授的硕士和外院硕士,其实就已经走到了医学领域的金字塔上游。
只是在融入方子业现有团队的过程中,他显得“没有存在感”!~
“现在觉得自己相对平庸了吧?所以,你现在也属于‘禁欲期’!~”
“这是我个人的理解,胡青元的以前都太顺了,他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可以得到别人想得到的一切。”
“比如说985本科,比如说保研资格,比如说玩游戏,比如说花钱。”
“但是,来我团队后,他已经太久没有短期内的成就激励了,所以,他从恩市回来后,就会疯狂地想要重新获得这样的‘成就感’!哪怕只是一些小成就,小进步。”
“有这个欲望作为推力,就算我不干预,他自己也可以随着团队进步很快。”
“俊峰你的话,师父也没有找到关于你最契合的点,还得慢慢找。”
“可综合起来,你什么都可以做,哪个地方都可以去,倒也是一块非常全能的砖,至少目前是如此。”
冯俊峰听了,稍微有点失落,可也有点好奇:“那垚哥呢?”
冯俊峰说的是田垚,也是自己的博士同学。
“田垚啊,我现在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通透,可能他性格比较耿直,这就是他最大的好处了吧。”
“他适合做事,你给他派任务,他能想到自己的办法去完成。”方子业回得很谨慎。
方子业在恩市的时候,也进过他们三小只的团队,因此对于自己的学生有一个大概的把控。
田垚的小心思没有冯俊峰这么多,非常老实,看起来没有存在感,却也最让方子业放心。
胡青元嘛,天赋好,可塑性最强,方子业对他最为寄予厚望,所以就只是给了一个方向,没有排布具体的任务,也不催他赶进度。
冯俊峰的话,与方子业最熟,胆子挺大,为人颇为玲珑,可算不上最顶级的社牛达人,能力很全面。
冯俊峰之前跟着的是彭隆副教授,资源相对有限,科研的条件其实并不好,能走到现在,也都是靠着天赋撑着。
之所以没有格外突出,是因为没有找到最契合的点。
“那师父你最喜欢谁?”冯俊峰期待着答案。
“都不喜欢。”方子业戴好口罩和帽子后,背着手拾级而上。
冯俊峰继续屁颠颠跟着,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师父,对不起啊,我不是在和您邀好和卖弄。”
“嗯,先去手术室吧,看看曾教授他们的手术氛围。”方子业没有再深入下去。
昨天,曾多勤教授就邀了方子业来手术室,说是‘指导’,其实也是让方子业来指导一下,但更多的还是,让方子业知道曾多勤的存在感。
他是给方子业展示,自己在骨病科怎么成为正高的,为什么他可以成为正高,为什么骨病科会派他过来。
一个目的是为了要一些话语权,另一个目的则是希望两个团队可以找机会契合合作!
而且,目前住在曾多勤教授组里的一部分患者,就是奔着方子业来的。
穿刺诊断的操作,曾多勤教授组的人可以做,但后续的治疗中,方子业必须要参与。
这是病人住院前的诉求,方子业答应了,也就不能食言。
病区内第一天的手术量安排挺多的,一共十七台穿刺,两个手术间的日程都被排得满满的。
方子业的到来,并未打扰到任何程序,也没有打断许工明与李汉尧二人的穿刺节奏。
曾多勤教授说起来是在手术室里亲自‘穿刺活检’,其实就是作为组里面的正高,查漏补缺。
如果穿刺的过程不够好,曾多勤才会说几句,然后亲自操作,如果操作得可以,穿刺取检已经达到标准,他也会夸几句。
方子业派了冯俊峰去帮忙消毒铺巾,与曾多勤的学生们熟悉感情。
曾多勤则与方子业一起在两个手术室间游走,如同大佬一般巡视,曾多勤问:“子业,你觉得工明和汉尧两人,谁的穿刺操作更胜一筹?”
方子业的眼皮快速闪烁了两下,没说话。
“都看不上啊?”曾多勤疑惑地偏了偏头。
“唉!~”方子业轻轻叹了一口气:“曾教授,我们骨科的穿刺术,其实是与局部清创术融合过的基本功。”
“肝胆外科、血管外科的穿刺术,才算比较正宗的穿刺术。”
穿刺术与活检,可以有机结合,但你仔细体会穿刺术这个操作的根本定义,一个在穿,一个在刺,而不是戳好嘛……
骨病科虽然有穿刺活检,但比起运动医学、血管外科、肝胆外科的穿刺术,也就是可以看,不会说你做错了。
着实谈不上极为精妙。
说实话,3级和刚到4级的穿刺术,在方子业看来,就是菜鸡互啄。
骨病科对于穿刺术的重视程度,类似于创伤外科对缝合术的重视程度,到了够用的层次就行。
毕竟骨病科的穿刺术练起来就是为了诊断,创伤外科把缝合练起来就是为了缝合伤口,而不需要像手外科那般,做特别精妙的功能重建、转位等。
现在的创伤外科,才把缝合术的份量重新提了起来,因为科室里在做功能重建术。
“不过,术业有专攻,我相信,曾老师你们对于下肢节段的划分,对于组织平衡清创,对于灭活再植这一块,是这个!~”方子业当然也不敢一脚把骨病科踩死。
骨病科会的一些操作,方子业也会不了那么精妙,毕竟目前还没加过点。
骨病科的单下肢全骨骨肿瘤灭活再植术,那放眼整个医学界,也是超级大的工程量了。
一般的外科医生都不敢去想,更遑论做到。
每个专科和亚专科,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
曾多勤道:“我倒是希望以后,我们科可以不需要有这样的大工程了。”
“全下肢骨肿瘤灭活再植,我经历过的,最长的手术时间有四十三个小时。”
“四十三个小时,三个团队轮轴转,厕所都不敢上久了!~”曾多勤自己说着,都觉得心有余悸。
自从发现了牛可以耕田之后,人驮着铁犁耕田就成了历史,真要这么做那就是没苦硬吃了。
“曾教授,也不会有这么乐观,长骨之外的骨肿瘤,目前的微循环截断法,还是处理不了的。”
“比如说骨盆位置的大型骨肿瘤,比如说长段骨的超大型骨肿瘤,都是微循环截断法处理不了的。”方子业摇头道。
“能把其他的解决了,也是一种技术变革呀?”
“特殊的肿瘤患者,毕竟只是占了少数群体。”
“今天十八台穿刺患者,老人只占了六个,十二个都在十八岁以下。”
“以尊老的角度,我希望那些老人有一个幸福的晚年,于祝福的角度,我希望那些孩子都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后辈子。”曾多勤双手作十,并不是在作秀。
“骨肿瘤最常见的转移方式就是血运转移,所以,子业,这个微循环截断法,在骨肿瘤化疗逃逸的过程中,简直是灭绝性的大杀器了。”
“自从八十年代化疗兴起后,骨肿瘤与大部分肿瘤的治疗,都兴起过,大概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患者,都有比较好的预后。”
“但百分之二三十的预后较差,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了。”
“其实我们科的医生也是人,并不是生来冰冷的。”
“只是见得多了,又无能为力的话,就只能斩断情欲,让自己变得固然生冷,避免心态炸了。”
方子业想起了自己看过的‘段子’、‘评论’:只可惜我空有悲天悯人之心,却无普度众生之能,所以我此刻只能执键以表心酸。
“曾老师,对不起!~”方子业突然道了个歉。
曾多勤转头,眼神疑惑。
“前段时间,我怀疑过你们。”方子业的眼神真挚。
曾多勤意识到方子业是指之前骨病科想要派教授去创伤外科的事情。
“嗨,误会嘛,谁没有呢?”
“谣言、流言蜚语,你方子业的,我曾多勤的,我们骨科杜新展教授的,有说人沽名钓誉的,还有人说这说那的。”
“很多时候,人们都说,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但其实,从我们医者的角度,应该要意识到,成见的本质是一种微型的认知障碍。”
“见得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生死之间,可以有那么长,也可以就只有几年,也可以就只有几个月,甚至几分钟。”每个教授都有自己对世界、对人生的独特见解。
这是他们自己的认知面表达。
所以,方子业可以觉得其他的教授技术‘相对有点菜’,却也不会小瞧任何一个教授和副教授。
……
方子业与曾多勤二人聊得很嗨。
以前是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当然了解并不多,方子业没有空去骨病科转悠,曾多勤也不会突然跑来创伤外科和方子业谈人生。
“师父,隔壁间的病人要见你。”冯俊峰突然来报。
“就是那个叫乐沅的病人。”冯俊峰说话的语气有些古怪。
曾多勤当然听懂了冯俊峰的意思,哈哈一笑:“方教授这桃花是长在了头发丝上啊。”
方子业站了起来:“曾老师,你就别笑我了。”
转头问冯俊峰:“她说啥?”
“她说能不能让你去给她做穿刺。”冯俊峰道。
方子业可不会开这个口子,不然以后他就可以不用做其他的操作了:“这里是医院,又不是按摩店,我也不是技师。做个穿刺诊断她还挑人啊?”
“之前都说好了,你问她还做不做诊断吧,不做拉倒,她也是成年人了。”
“真这么回啊?”冯俊峰有些为难。
方子业闻言,眼神一厉,没好气道:“你想把你师父害死,然后再换个师父以后就一直这么说呗?”
“哦哦,好的!~”冯俊峰马上转身走了。
“方教授在临床遇到的负移情次数并不少吧?”曾多勤等冯俊峰走了之后,才道。
方子业则刮了刮鼻子,冷静道:“曾老师,我也年轻过,自己在外面走路的时候,偶尔都起过见色起意的心思。”
“既然自己都承认了这一点,也要允许别人有类似的心思。”
“这种事,论迹不论心。”
“更何况只是朦胧的感觉,掐灭了也就不存在了。”
方子业当然遇到过类似的烦恼,反而,现在的方子业处理得很好。
甚至,方子业的第一个毁损伤保肢术的患者言初小朋友都未必没有相应的意思,她的存在,其实于方子业的职业生涯而言,相对比较特殊。
可方子业还是非常狠心地断了与她的联系。
方子业不喜欢当鱼塘,当然不会享受那种养鱼的感觉。
“俗话说,始于颜值,忠于人品,陷于才华,败给现实。”
“但貌似,在方教授你这里,败于现实这四个字都不会出现。”
“长得帅还是有用的啊。”曾多勤有些羡慕起来。
方子业则有些臭美地反问:“曾老师,有没有可能,其实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很帅,但没有我这么有才华?”
其实曾多勤教授也是风度翩翩,即便是四十多岁,依旧很有魅力。
不过就是这样的魅力闪烁得晚了些。
曾多勤的瞳孔瞬间一缩,愤怒的情绪被激活:“我?你!~”
“原来你是这样的方子业是吧?”
“你开始跟着你师父学了是吧?”
方子业竟然骂他年轻的时候太菜,虽然这是事实,但事实就一定要说出来,一定能说出来吧?
方子业则坦然道:“曾老师,那你又误会我了。”
“如果说,您觉得我师父是装的,那我就是来真的。”
“为什么什么都要学师父呢?”
曾多勤闻言,瞬间哑然,如同一个小媳妇儿一般地扭捏了过去。
因为他从方子业的话里面,挑不出来半点的毛病。
方小叶已经长大了!
他已经长得比北海一叶更加厚重,更加真实。
别人的浪是被浪打得翻来翻去,方子业现在的浪,是自产的!
方子业看着曾多勤教授的目光灼灼,也稍稍低了低下巴:“曾老师,过分的谦虚又是骄傲,又是虚伪。”
“我们都过得更加真实一些,其实挺好的。”
“我真的只是在认真地剖析您提出来的这个问题……”
理解老师,成为老师,超过老师。
方子业坦然的做到了。
浪也不是什么坏标签。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能力,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