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白入月敌可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白入月敌可摧 (第2/2页)“但愿这天气……”
……
“但愿这天气有些用处。”陆游同时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虽然他是堂堂宣抚相公,理论上莫说不用披甲,连前线都不用上,但谁让陆游乃是个非主流,能上阵砍人的士大夫呢?
也因此,陆游依旧在涣水南岸的营寨之中,统筹调派民夫通过浮桥,拉着如意战车返回蕲县。
而在太阳之下站了许久,陆游身上的铁裲裆也已经滚烫,让他几乎变成了一个铁炉人。
魏胜举起水囊,咕嘟嘟灌了几口之后,方才正色来对:“陆先生说笑了,这天气如何会没有用处?只不过不仅仅是金贼,我军也疲惫的紧了。”
这话说得倒也是正理。
忠义大军虽然是山东中原本地人出身,却毕竟经历了一日夜的大战,早就已经疲惫了。
此时又遭遇如此毒辣的日头,挨着河边被湿热的空气一蒸,整支兵马也有些恹恹。
不过相比于金军来说,忠义大军还是要妥当许多的。
魏胜皱着眉头继续说道:“那面大旗应该就是纥石烈良弼的了,此人乃是东金的宰执,不会出一些昏招的,如今他强迫金军来攻我营寨,明显乃是不可为之事,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这也是陆游同样也想了好久的问题,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之后,无论最后的结果多么离谱,都会是事实了。
陆游望着涣水对岸的蕲县城,有些迟疑的说道:“会不会是河对岸的几百金军?要不还是派遣一支正经兵马回去吧。”
魏胜思量片刻,还是缓缓摇头:“倒也不急于一时。”
陆游见状,终究还是无言。
与此同时,郝东来带着十几名伙伴,驾着如意战车来到城西的民夫营地中。
他正准备去打些水,好好冲洗身子来解暑,然而刚刚抄起桶来,就听到西城门处一阵喧哗之声。
此时毕竟是战时,郝东来又是经历过战阵的奢遮人物,立即就警觉起来,顺手抄起长矛,就要往外走去。
然而刚刚走出营帐,就见刚刚接引民夫过来的军官遥遥摆手:“郝大哥!郝大哥!金贼在城东闹事,你先辛苦一下,带些人在西城门处搭把手,不用你们上城头,就看着城门即可!”
说着,军官也不待郝东来回应,直接打马而去,通报军情去了。
郝东来面对这种半请求半命令的姿态终究无奈,叫上了几名伴当之后,出了民夫大营,来到城门街口。
还没来得及与在此处守卫的军官寒暄两句,就听到一阵示警的梆子声传来,随之而来的则是隔着一层城墙都能听到的隆隆马蹄声。
“入他娘!金贼想要攻打西城门!”守着街口的军官立即大骂出声,随后对郝东来说道:“老郝!你待在此地,助我维持一下,我去城门看看情况。”
郝东来还能说什么,也只能点头罢了。
不过他的内心中还是有些怪异。
骑兵也能撞破城门吗?
你们怎么不去将山去撞塌呢?
……
“撞到山了!”在与汉军骑士对冲的那一瞬间,金军骑兵中,无论军官还是士卒,心中皆是莫名产生了此种念头。
汉军甲骑的阵型实在是过于厚实,过于紧密,以至于颇有些墙式冲锋的姿态。
而众所周知的是,正如同步卒枪阵一般,骑兵墙式冲锋不是无法破解,是可以通过迂回侧翼打击而轻易击破的。
但是与之相应的则是,墙式冲锋的正面乃是极其强悍,乃至于有些无敌姿态。
偏偏此时金军乃是撤退乃至于溃退之时,正处于将乱未乱之时,纥石烈志宁哪怕是威望卓著,手段惊人,也不可能再分兵绕后了。
金军只有这一冲之力!也只有这一冲之机!
然而骑兵对冲之时,就如同两枚鸡蛋互相用力碰撞一般,自然是强者存,弱者亡,结果也会瞬间一目了然。
只是相持了片刻,金军鼓舞起的士气随着骑兵大阵的崩解而渐渐消失。
一开始只是十余人,后来则是整个谋克,最后则是数个谋克一起,向后逃窜。
汉军甲骑士气愈振,分散开来,以队为单位,在战场上拉开一个大网,对金军追亡逐北,以确保杀伤最大化。
而此时,纥石烈志宁所率领的五百余甲骑,竟然依旧坚持向前突进。
有纥石烈志宁亲手调教出来的亲卫作前锋,这支兵马在汉军的冲击下虽然摇摇欲坠,却还是保持住了阵型。
“元帅!撤吧!北边已经走不得了!咱们往西逃!只要抵达晋地,就能逃出生天了!”
纥石烈志宁也不管戴着面甲,徒单海罗能不能看到动作,在战阵中直接摇头以对:“海罗,如今咱们正有一个天大的机会,如何能逃?”
徒单海罗看着半里外的汉字大旗,又看了看之间那密密麻麻,迭次冲来的飞虎甲骑,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元帅!俺……”
纥石烈志宁严肃说道:“我心已决,你来主持兵马,替我猛攻面前山东贼,为我争取一刻钟时间。我带二十骑过去,哼,如此距离,人可敌国!”
徒单海罗刚要点头应诺,却见纥石烈志宁继续说道:“一刻钟后,无论我能不能回来,你都立即离开,带着这些还能组织起来的兵马,为大军开路,向西走,去晋地!明白了吗?”
徒单海罗眼睛通红,却知道自己任务重大,只能连连点头。
而纥石烈志宁则不再管这些,他趁着亲卫与飞虎甲骑对攻之时,沿着飞虎军与右翼的缝隙,在纷乱的战场上偃旗息鼓,向着汉字大旗冲去。
直到离近百步之后,纥石烈志宁方才高举长矛:“杀飞虎子!”
毕再遇又惊又怒,同样拎起长刀,带着十余名甲骑迎上:“竖子敢尔!”
双方接战片刻之后,纥石烈志宁拼着肩膀上挨了一刀,再次故技重施,从战团的缝隙中冲出,杀向了汉字大旗之下那名尤为雄壮的将领。
“飞虎子!”纥石烈志宁头盔已经在乱战中被打落,满头辫发也迎风飘扬,脸上的血污与黄土混合,使得其人狰狞犹如鬼神。
面对二十步外亲身杀来的金国左副元帅,刘淮终于将目光从天空中拔出,冷然相对,却依旧驻马不动。
此时刘淮身侧除了几名旗手、军使、参谋军事之外,只剩下他一人,这是真真正正的十步之内,人可敌国。
纥石烈志宁见状更加兴奋,双腿夹住战马,蹬着马镫站起,双手高举丈八铁枪,借战马一跃向前之势奋力刺出。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刘淮从得胜钩上摘下沥泉长枪,没有花里胡哨,没有实招虚招,只是抡圆了长枪,自上而下奋力一砸。
两人铁枪相交,发出轰鸣之声。
刘淮面容不变,而纥石烈志宁只觉得力量从铁枪传导在臂膀,随后又传至四肢百骸,就连脑中都轰鸣作响起来。
“轰……”
……
“轰……”
魏胜与陆游依旧在营寨之中,听闻有雷声从天边传来,第一时间做出了抬头望天的动作,思量着这是不是要下雨。
不过只是一瞬间,两人就反应过来,同时望向了蕲县方向。
哪怕相隔一条涣水,两人也能清晰的看到,蕲县县城烟尘滚滚,似有蘑菇状的云雾升腾。
不仅仅是魏胜面露骇然,就连忠义大军的士卒也纷纷回头,许多经历过历城之战的军兵见到这一幕,都是惊慌失措。
金军欢呼万岁,气势暴涨,更加不计生死的开始攻打营寨。
纥石烈良弼遥遥望着这一幕,僵硬许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抬头看向天空:“先生,学生终于为大金夺回一二活路了。”
……
“你已没有生路了!不降当死!”
刘淮轻易将纥石烈志宁打落下马之后,拎着沥泉枪拨马而回,冷冷言道。
纥石烈志宁扶着长矛,强行踉跄起身,咧开嘴巴,露出血染红的牙齿笑道:“飞虎子,何故如此轻视于我?!若易地而处,你愿降吗?”
刘淮微微颔首,摘下头盔,扔到一边,直视纥石烈志宁双眼:“既如此,我当亲手送你一程!”
说罢,刘淮手握长枪,再次发动了冲锋。
纥石烈志宁虽然腿上已然受伤,却终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拖着伤腿,高举长矛,奋力前刺。
战马急速,瞬间便至,只是一错,纥石烈志宁就已经踉跄扑倒在地,血液从身下蔓延而开。
“万岁!”
“万岁!”
“万岁!”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刘淮没有丝毫喜色,只是在马上拄着长枪,看着那面落地的纥石烈大旗,久久不语。
宋隆兴二年七月初四,汉军攻克大名府,彻底歼灭河北金军主力。
刘淮阵斩东金左副元帅纥石烈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