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梦醒物是人非
第三十三章 梦醒物是人非 (第1/2页)梦中一无所有,只觉得混身的痛楚,先是右肩,而后是左肩、右臂、额头、胸口……感觉出生以来所有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而眼睛灌铅般的沉重,完全没有力量去打开它。
但痛楚之后,又是茫然,灵魂在孤寂一片的黑暗海洋里,不知去向。周围的环境一会儿热得吓人,好似置身烈焰,可一会儿后又冷得发抖,形处冰天雪地。
残存的意识,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不断询问自己,你的鲜血就这么流干了吗?你的生命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再努努力,你是个能战胜一切困难的人,只要头颅还没有被砍掉,你就一定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于是,用意识来试试自己的身体,头是在哪儿?手脚是在哪儿?我是如何呼吸的?血脉是如何流通的?
刘羡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只是相比于之前,现在的心脏虚弱无比,似乎每一次跳动,都是在停止前的挣扎。除此之外,刘羡什么也感觉不到,好像自己的身体已经只剩下这颗心脏,四肢、躯体、头颅……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羡得到的还是只有软软的漂浮感,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可以用得上。他问自己,我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呢?亦或是不死不活呢?
恍惚间,自己的魂魄,一点点地,似乎就要稀释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了。
但在他意识稀释的时刻,他听见一个酷似自己的声音冥冥中说道:“不要慌,才刚刚开始。”
听到这句话后,他的意识彻底回归了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段非常漫长的平静后,刘羡的意识再次复苏。到了这个时刻,他终于再次恢复了肉体的感知,心脏泵出的血液,似乎终于找到了全身的脉络,将手脚与五脏连接在一起。
这让他有了些气力,恍惚了好久后,刘羡发现自己还可以睁开眼睛,虽然非常困难。
头昏脑涨间,入眼先是一片碎片般的黑点,就好像无数萤虫在脑中飞舞,耳旁也出现了长久不惜的耳鸣,过了好久才烟消云散,直到这时,刘羡才看清自己的所在地。
此时已是深夜,自己身处在一座卧室的榻上,室内无人,门窗紧闭,榻前只有一座火盆在静静的燃烧着,墙壁的斑驳在火光中形成种种鬼蜮的幻觉,似乎有无数只幽灵在暗中活动。
刘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仍然在发冷,同时右肩处又有些痒。他下意识地想,这是什么时间点了?家人那边还好吗?司马遹那边怎么样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赴约了?这么想着,他挣扎着要起身,可右手刚用上劲,右肩的骨头里顿时生出一阵阵直插心肺般的疼痛。在剧痛的刺激下,刘羡一声呻吟,又昏厥过去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昏睡,而是停留在浅层,能听见一些漂浮在头顶的窃窃私语,似乎是几个女人在低声议论。
一个不满的声音说:“呀,这人不怕死的吗?伤口刚刚包好,怎么又弄裂开了?”
接着一个成熟的女人道:“谁知道呢?这个人可是个疯子,他来时半身的血,可吓人了!听追捕他的官兵说,他好像是当街杀人,被人追了三条街,跑到我们府上的。”
还有一个纤细的声音惊慌道:“啊?那殿下为何要收留他?还要我们照顾他,不怕出事吗?”
成熟的声音道:“咦?你不认得他?”
“我天天陪殿下在内室,哪里见过什么外人?”
“他就是楚王殿下的那个伴读,还是太子殿下的那个红人,刘羡啊……”
“噢,原来是他……”那纤细的声音有些领悟了,说道,“他不是荡寇将军吗?怎么会被人弄成这样?”
第一个声音回答道:“还用多想?现在太子殿下被囚禁起来了,他是太子的党羽,怎能置身事外?”
太子被囚禁了!刘羡闻言,试图睁开眼询问些什么,但很显然,他此前沉睡积累的力气已经用尽了,此时他已无力睁开眼,只能继续回到虚无的海洋里,再次陷入平静。
这一次的昏睡格外漫长,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贴着自己的脸,嘤嘤哭泣,泪水滴落在脸庞上,给他一种温热的幻觉。
等他再次苏醒的时候,又是白日了。身旁火盆上的炭火仍然在烧着,但显得比较微弱,除了丝丝红光外,只有些许热浪能够证明它的存在。但更多的,是室外的白光。耀目的白光透过纸窗照入室内,带着森森寒气,似乎将室内也尽数染白了。
即使与窗台相隔甚远,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刘羡也大概猜得出来,那是积雪的反光,应该是又下雪了。
不过与上次醒来时不同的是,此时的室内,多了一个人。
一个衣着典雅的女人趴在桌案上,似乎在小寐。她将整个脸颊埋进纤细的臂弯内,挂有珠钗的发髻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白光照在她身上,显出婀娜多姿的身材,洁白饱满的肌肤,并给予她了一层柔和的光辉。穿着的这身紫碧纱纹双裙,原本是华丽炫目的,此时也仿佛凝结的水。
刘羡觉得她有些熟悉,但同时又有些陌生。但他来不及多想许多,躺在榻上太久,他只觉得浑身僵硬,想要稍稍活动,右肩再次传来锥心般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动静惊醒了女人的梦境,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忧伤又娇俏的面孔。而看见刘羡苏醒,她略感欣喜,快步走到榻前,轻声对刘羡说:“不要动,你的伤口上裹了药,只要安心静养,会好起来的。”
这声音令刘羡如此熟悉,他抬头一看,正对上对方那年轻的面容,不禁愕然发现,原来在房内照顾自己的,竟然是颍川公主司马脩华。
脩华注意到了刘羡的惊讶,但她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而是径直出门去呼唤医疗。等她再回来时,除去医疗外,随之而来的还有好友王粹。
医疗伸手探了探刘羡的体温,又听了会脉象,对他说:“使君的脉象虽然还是衰弱,但阳气已经稳定下来,因此衰而不乱。只要多用药物补些气血,就会好起来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长时间静养。”
等医疗收拾医箱离去后,王粹揉着胸口坐了下来,把狐皮袄子挂在一边,再对刘羡苦笑道:“怀冲,你这几天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刚来的时候一直发烧,好不容易以为你好点了,结果你又弄裂了伤口,弄得我们又是忙前忙后的,真是不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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