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屠杀
第六百九十六章 屠杀 (第2/2页)沉闷而密集的肉体撕裂声如同暴雨击打败革!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撕裂!战马悲鸣着轰然栽倒,将背上的骑士重重甩飞;骑士的身体在血雾中扭曲、破碎,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漫天飞洒!冲锋的势头被这毁灭性的打击硬生生打断、砸碎!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再放!”陈平的吼声冷酷如冰。
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更加精准地覆盖了冲锋队列的中段!血雾再次爆开,侥幸未被第一轮撕碎的辽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钢铁之墙,人仰马翻,惨嚎声此起彼伏,整个冲锋阵型彻底崩溃,陷入极致的混乱。
“骑兵--!冲杀--!”陈平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锋直指混乱的辽军!
早已蓄势待发的魏军主力骑兵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黑色洪流,马蹄重重踏过被鲜血浸透、铺满残肢断臂的草地,挺着锋利的长槊,挥舞着沉重的马刀,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撞入彻底失序的辽军之中!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钢铁的寒光在血肉中纵横切割!槊锋洞穿皮甲,带出血泉;马刀斩断肢体,头颅飞旋!魏军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倒地的伤者和尸体,骨骼碎裂的瘆人声响不绝于耳,辽军彻底崩溃了,残存的骑兵如同没头的苍蝇,哭喊着向四面八方逃窜,却被左右包抄上来的魏军轻骑像驱赶羊群一样分割、包围、砍杀,洼地里那几顶毡包被惊慌的战马撞翻、点燃,火光冲天,映照着这片修罗地狱。
陈平勒马立于稍高的土坡上,冷漠地俯瞰着战场,脚下,鲜血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渗入枯草下的冻土,他身边一名副将兴奋地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将军!痛快!这群辽狗,不堪一击!”
陈平的目光却投向更远的北方,那里是广袤无垠的未知草原,耶律崇和少数核心护卫,必定在乱军初起时就已如丧家之犬般拼命逃窜了。
“传令,”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留下两百骑打扫战场,不留活口,首级筑京观!其余人,换马!带上五日份的干粮肉干,给我追!耶律崇...逃不了!”他的目光转向西北方,仿佛已经锁定了那个狼狈的身影,“通知西路杨、赵两位将军,按原定路线,收紧口袋!我要将耶律崇的人头,献给陛下,挂上镇北关的旗杆!”
......
野河下游以北数百里的“浑善达克”沙地边缘,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支规模庞大的魏军队伍正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推进着,这是西线出雁门关、星夜兼程直插漠北腹心的杨盛、赵裕部五万步骑主力。
没有震天的鼓角,没有喧嚣的呐喊,只有沉重的脚步声、车轮碾压冻土的吱嘎声、以及军官低沉而严厉的催促口令,构成一支死亡行军的冰冷背景音。
他们的目标清晰而残酷:摧毁一切可能滋养耶律崇残部的根基。
“烧!”一名身披厚重铁甲、面庞被风沙雕刻得棱角分明的魏军校尉,指着前方一片规模不小的部落营地,声音毫无起伏,营地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清洗,抵抗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毡包外,鲜血染红了枯草,幸存的老人、妇孺被魏军士卒粗暴地驱赶到空旷处,瑟缩在一起,发出压抑的哭泣。
数十名魏军步卒举着火把,面无表情地冲入营地,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毡包、堆叠的草料垛、储存皮毛的帐篷,浓烟滚滚冲天,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营地变成一片火海,热浪扭曲了空气,映照着幸存者绝望麻木的脸庞。
另一队士卒则赶着缴获的牛羊马匹,汇入庞大的辎重队伍,更多的士兵在军官指挥下,如同蝗虫般扑向营地周围那些好不容易熬过寒冬、刚刚返青的草场,他们挥舞着特制的长柄镰刀和铁锹,毫不留情地将青草连同草根一起铲除、割倒,堆积起来,泼上火油点燃,浓烟带着青草焚烧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一片片代表着生机的绿色在火焰中化为焦黑的灰烬,更有专门的“净水”小队,带着石灰粉和收集来的腐烂动物尸体,粗暴地投入部落赖以生存的水源地--那些小小的水泡子和溪流浅滩,浑浊的毒水迅速扩散,漂浮起翻白的鱼虾。
一个被强行拖离水边的部落老萨满,看着被污染的水源和焚烧的草场,浑浊的老眼里淌下血泪,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嘶哑如诅咒般的嚎叫,朝着魏军的方向,挥舞着干枯的手臂:“长生天...会降下惩罚!你们的灵魂...永堕黑暗!草原...会记住你们的罪!”
回应他的,是魏军士卒冰冷的一记枪托,老人闷哼一声,瘫倒在地,被拖死狗般拽走。
赵裕策马立在一处高坡上,漠然注视着下方这如同炼狱绘图般的场景,他身后,一名年轻的文职幕僚脸色苍白,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低声道:“将军,这...这是不是...太过了?绝水焚草...这是要绝了草原的生路啊!恐...恐伤天和...”
赵裕缓缓转过头,头盔下的眼神带着久经沙场的漠然:“天和?”他冷笑一声,“陛下要的是犁庭扫穴!是永靖北疆!是要耶律崇和他身边最后那点火星子,彻底、永远地熄灭在这片冻土之下!妇人之仁?”他猛地一指远方被火焰和浓烟笼罩的地平线,那里,是魏军前锋陈平部的方向,“看看右路大军追得多快!我们这里手软一分,漏掉一粒火星,就可能让耶律崇多喘一口气,就可能让他们多流几倍的血!至于草原的生路?”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等大魏的边墙修到这里,等我们的屯田点布满漠北,这里,自然会有新的生路!现在,执行军令!”
......
无垠的冻土荒原在脚下延伸,与灰蒙蒙的天穹在视线尽头融为一体,空茫得令人心头发慌,寒风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永无止境地抽打着耶律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胯下的战马早已口吐白沫,步伐踉跄,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喷出大团大团的白雾,他伏在马背上,貂裘破烂不堪,几乎失去了所有御寒的作用,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还在驱使着这具躯壳机械地向前、再向前。
身后,那面曾经象征无上荣光的日月徽记王旗早已不知丢在何处,只剩下瀚王萧斡里剌等最后七八个死忠护卫,同样人困马乏,如同溃败的幽灵,紧紧跟随着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他们像一群被无形猎犬疯狂追逐的兔子,在广袤的死亡棋盘上徒劳地奔逃。
“殿下...歇...歇口气吧...马...马不行了...”一个护卫的哀求声带着哭腔,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耶律崇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力气回头,他只是死死抓着缰绳,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空洞地瞪着前方那片似乎永无尽头的灰白,歇口气?每一次短暂的停留,都意味着身后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潮会离得更近!陈平!那个名字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他仿佛能听到那催命的马蹄声,能闻到那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炮口正死死锁定自己的后背!
“北海...到了北海...就有生路...”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这是他心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灯塔,可这灯塔的光芒,在无边的绝望和身后紧追不舍的死亡威胁下,正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遥不可及。
突然,侧前方一名负责瞭望的护卫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凄厉嘶喊:“烟!西边!好大的烟!”
所有人悚然一惊,猛地勒住几乎力竭的战马,向西望去,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数道粗大的、污浊的黑色烟柱拔地而起,如同狰狞的巨蟒直冲云霄,即使在凛冽的寒风中也久久不散,那绝不是寻常部落的炊烟!那是通往克烈部、塔塔尔部方向的必经区域!规模之大,方位之准...
“是...是魏狗!”萧斡里剌脸上的皱纹剧烈地抽搐着,本就灰败的面色瞬间死灰一片,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是他们的主力,杨盛...赵裕,他们在烧...在烧草场!在绝我们的路!”他猛地看向耶律崇,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完了!殿下,西边的路...彻底断了!克烈、塔塔尔...他们自身难保了!魏狗...这是要绝户啊!”
耶律崇身体猛地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他死死抓住马鬃,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才勉强稳住身形,西边...最后的希望,被那冲天的黑烟无情地斩断了!北海?就算能跑到北海,没有沿途部落的接济,没有草料,没有食物,他们这几个人,在这酷寒的荒原上,又能活几天?
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比漠北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却只有一口带着腥甜味的冷风灌入喉咙,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弯下了腰,泪水混合着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什么复国大业,什么太子尊严,什么血海深仇...在这天地为炉、无处可逃的绝境面前,都成了最可悲的笑话!他只是一个被命运彻底抛弃、被魏国铁血意志碾得粉碎的可怜虫!
“走...往北...继续往北!”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尘土和血污,扭曲狰狞,只剩下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就算死!也要死在...魏狗抓不到的地方!”他狠狠一夹马腹,那匹早已不堪重负的可怜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再次挣扎着迈开了蹄子,载着它同样绝望的主人,踉踉跄跄地冲向那片象征着虚无与终结的、灰白色的北方荒原,身后,是焚毁的草场、毒化的水源,是魏军铁蹄踏碎一切的冰冷节奏,是彻底将他笼罩、再无一丝缝隙的死亡罗网。
数百里外,一片地势崎岖、可俯瞰广阔荒原的黑色玄武岩山脊之上。
完颜阿骨打如同一尊用生铁浇铸的雕像,沉默地伫立在凛冽如刀的朔风之中,他身上的熊皮大氅被风鼓荡,猎猎作响,兜帽早已掀开,露出那张被草原风沙磨砺得更加粗粝、棱角分明的脸,深刻的法令纹如同刀刻,紧抿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此刻正死死凝视着北方那片灰蒙蒙的天地。
他身后,是同样沉默如石的巴图鲁、乌尔泰等心腹猛安和数十名最精锐的亲卫,战马不安地刨着蹄下的碎石,喷着白气。
视野的尽头,巨大的、污浊的黑色烟柱如同连接天地的死亡之柱,在灰白的天幕下格外刺目,即使相隔如此遥远,那烟柱所代表的毁灭力量,依旧带着一种无声的恐怖,穿透空间,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更近一些,在起伏的荒原上,可以隐约看到如同蚁群般移动的细小黑色斑点--那是陈平追击耶律崇的前锋骑兵,以及更远处杨盛、赵裕部主力如同巨大磨盘般推进、碾压、焚烧的恐怖景象,一种冰冷、高效、有条不紊到令人骨髓发寒的屠杀节奏,清晰地透过这遥远的景象传递过来。
没有震天的喊杀,没有混乱的搏斗,只有火焰在吞噬,铁蹄在推进,生命在无声地成片熄灭,这才是大魏这个帝国在灭掉辽国,并且经历了一段时间修养后,蜕变成的真正的战争机器!与他之前那种依靠个人勇武、部落劫掠式的战斗,完全是云泥之别!顾怀...那个端坐龙椅、目光穿透万里的男人,他的意志一旦化为实质的刀锋,竟是如此的...冷酷、彻底、不容置疑!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漠北最刺骨的寒风更甚,瞬间席卷了完颜阿骨打的四肢百骸,让他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驱虎吞狼”之计,在魏国这绝对的力量和钢铁般的意志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与脆弱!就像一只试图撼动山岳的蝼蚁。
“大王...”乌尔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魏狗...这是真疯了,连草根都要烧绝啊!耶律崇...怕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耶律崇完了,他们借以搅乱辽境、趁机东归的“虎”,已经被魏国这柄更凶悍的屠刀彻底剁碎了。
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巴图鲁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和一种近乎悲观的清醒:“辽东那边,枢密院的政令只会更紧,顺义川...我们的族人...”他不敢想象,当魏国如此酷烈的手段和胜利的消息传回辽东,那些被圈禁在狭小草场上的族人,会是何等的绝望,而李正然那条坐镇辽阳的毒蛇,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完颜阿骨打依旧沉默,山风呼啸着掠过嶙峋的黑色山岩,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他鬓角散乱的发丝,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远方烟尘与无尽寒意的空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锋利的冰片,割过他的喉咙,沉入肺腑,仿佛要将骨髓都冻结。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远处地平线上,又一道新的、更粗大的烟柱冲天而起,那是另一个部落营地在魏军的铁蹄下化为灰烬,那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都晚了。
或许一开始,在魏国,在顾怀的眼里,他都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北伐需要一个侧翼,那就扶持;背信弃义的举动如同跳梁小丑,甚至懒得算账;而如今,在拥有了这种恐怖的动员能力和战争能力之后,无论完颜阿骨打想要做什么,或许在大魏的那些人看来。
都不在意。
终于,完颜阿骨打猛地一勒缰绳!他胯下那匹神骏的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长嘶!他不再看北方那片象征着耶律崇末路的绝望荒原,不再看魏军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推进烟柱,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着最后两簇幽暗鬼火的深井,死死地、决绝地投向了东南方--那是被重重关山阻隔,却日夜萦绕在他心头的方向,辽东!
“走!”一声低沉嘶哑、却蕴含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嗥叫。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冲下山脊,向着东南方,向着那片被魏国锁链死死套牢、却也寄托着他最后疯狂野望的囚笼之地--辽东,绝尘而去!
“集结所有能战的儿郎!一人双马!丢弃所有辎重!只带武器和五日口粮!”
“我们--回家!”